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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叫做《废墟》,出自当代作家余秋雨先生之手。
这是一篇蕴含精致,富有哲理的散文。作者通过“废墟”表达了对民族文化以及民族未来的关注。
作者所说的“废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废墟,更不会是现代人建造的,由于资金等问题而荒废的废墟。作者指的废墟往往存在的年代比较久远,且有一定历史意义和存在价值的“废墟”。
在余秋雨先生眼里,“废墟是古代派往现代的使节,经过历史君王的挑剔和筛眩”“废墟是一个磁场,一极古代,一极现代,心灵的罗盘在这里感应强烈。”废承载着古人对现代人的希望,希望现代人去发掘他们的历史,为中华民族完成未尽的使命。
废墟是历史的见证,是前人对后人的寄托,是旧的文明的终点,是新的文明的起点。同时,废墟也是曾经没落的证据。我们应该保护这些废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以史为鉴,面向未来。发现曾经的不足,开创明天的辉煌。但是,如果我们改造了废墟,使之成为高楼大厦,那么,虽然我们了解了过去,可是我们的后人就再也无从得知了。活生生的“教科书”没了。
如果没有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及其遗址,没有“七三一部队”遗留的生化弹药,没有一幅幅触目惊心的随军记者拍摄的记录日军暴行的照片,我们何以为中华民族的胜利骄傲,又何以痛恶日本法西斯呢?同样,如果没有这些证据,日本修改历史教科书,美化侵略史的行为,我们又去拿什么反对和制止呢?
废墟的价值不是可以用什么东西来衡量的,更不是金钱可以估计的。因为废墟,才有了坚强的炎黄子孙;因为废墟,才造就了伟大的华夏民族。废墟是无价的,因为他的背后是悲剧过后留在人们心中的心灵的负载。正视这一负载,才能携带废墟走向光明。
因为悲剧的发生,所以留下了废墟;因为人们的执着,所以保存了废墟。我们不需要为废墟而羞愧,不需要为废墟而遮掩,因为阳光总在风雨后,因为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如今的社会,缺少的正是废墟。少了使我们坚强的废墟,少了使我们居安思危的废墟。如今的我们,更要懂得废墟的珍贵,保护眼前的废墟。因为它太过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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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于生活,散文成为作家阅历的体现,经验的集合,冷静的思考和智慧的沉淀。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短篇的古今中外优美散文,供大家欣赏。
让我长久地、长久地闻着你的头发吧!让我把整个脸庞都埋在里边吧——就象一个口渴的人把头发伸进一股泉水里;让我用手抚弄你的头发吧,仿佛挥舞一方散发着香气的手帕,让回忆在空中飘荡。
啊!如果你能知道在你的头发中我所看到的一切,感到的一切和听到的一切!我的心灵在香气上漫游,就象别人的心陶醉在音乐之中。
你的头发里藏着整整一个梦。到处是白帆,到处是桅杆。这里更有浩瀚的海洋;大洋上的季风吹动着我,奔向令人心醉神迷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更加湛蓝、更加高远;那里的空气浸透了果实、树叶和人体皮肤的芳香。
在你密发的海洋里,我瞥见一个小港,充满着哀伤的歌声,拥挤着各民族的强壮汉子;在永远被炎热笼罩着的广阔天空下,各式各样的船只停泊在那儿,显出那精致的复杂的构造。
啊!抚摩着你浓密的长发,我又感到长久的忧郁和寂寞——的船儿在水波上轻轻地荡漾着,舱房里,我久久地坐在沙发上,一边是几盆花,一边是几只凉水壶。
在你这火炉般炽热的头发中,我又呼吸到掺有糖和鸦片的烟草气味了;在你头发的静夜里,我看到热带蓝色的天空在闪耀;在你毛茸茸的头发的海滩上,我又沉醉在柏油、麝香和可可油的混合气味之中。
让我长久地衔住你乌黑粗大的辫子吧!当我轻嚼着你这倔强的、富有弹性的头发时,我仿佛在吞食着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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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先生非常喜欢逛书店,经常是大包小裹地扛书回家,很多书都要买两本,一本给自己,一本给图书馆准备。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推荐的巴金中短篇随想录散文,供大家欣赏。
我的书房里壁橱上嵌着一面大镜子。““””期间造反派和红卫兵先后到我住处,多次抄家,破了好些“四旧”,却不曾碰一下这块玻璃,它给保全下来了。因此我可以经常照照镜子。
说真话,面对镜子我并不感到愉快,因为在镜面上反映出来的“尊容”叫人担心:憔悴、衰老、皱纹多、嘴唇干瘪……好看不好看,我倒不在乎。使我感到不舒服的是,它随时提 醒我:你是在走向死亡。那么怎样办呢?
索性打碎镜子,从此不接触这一类的东西也罢。我遇见的人经常对我讲:“你没有改变,你精神很好。”这些话听起来很入耳,同死亡完全连不起来。用好听的话做养料,是不是越养越好,我不敢断定。但这样下去,日子总不会不好过吧。我曾经这样想过,也这样做过。有一个时期我就不照镜子。我不看见自己的“尊容”,听见好话倒更放心,不但放心,而且自己开始编造好话。别人说我“焕发了青春”,我完全接受,甚至更进一步幻想自己“返老还童”。开会的通知不断,索稿的信不停。我还要为各种各样的人办各种各样的事,做各种各样的工作。那么多的来信,那么多的稿件,还有访问和谈话。似乎大家都要求我“树雄心、立壮志”。我也就完全忘记了自己。
于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垮了。用钢笔写字也感到吃力,上下楼梯也感觉到膝关节疼痛。一感冒就发支气管炎,咳嗽不停,痰不止。这时候我才又想起应当照照镜子,便站在镜子前面一看,那是在晚上,刚刚漱过口,取下了假牙,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哪里有什么“青春”?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似的,我清醒了。在镜子里我看见了自己真实的面容。前天看是这样;昨天看也是这样;今天看仍然是这样。看看自己,想想自己,我的感觉,我的感情,都跟我的相貌相称,也可以说是符合。这说明一件事实:镜子对我讲的是真话。所以我不得不认真地考虑现实。这样我才定了一个五年计划。我是站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上定计划的:是作家,就该用作品同读者见面,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总得留下一点东西。我不需要悼词,我都不愿意听别人对着我的骨灰盒讲好话。最近常有人找我谈我自己的事。他们想知道四五十年前某一个时期我的思想情况和我对某些问题的看法,等等。这使我想起了我“靠边”的时候受到的一次外调,来的那位工宣队老师傅要我讲出一九三一年我在苏州经人介绍见到一位年轻朋友,当时讲了些什么话。我怎么讲得出呢?他把我训了一顿。不用说,他是别有用心。现在来找我谈话的人却不是这样,他们是怀着好意来的,他们来“抢救材料”。他们是有理由的,有的人还想对我有所帮助,替我的旧作作一点辩护或者讲几句公道话。我说:好意可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是在号召大家向前看吗?我也要向前看。
对,我也要向前看。不然我为什么还要制定计划、想方设法、东求西告、争取时间来写作品呢?其实不写也照样过日子,只要自己名字常见报,大会小会不缺席,东讲几句话,西题几个字,这样似乎对社会就有了贡献,对后人就有了交代,这又有何不可呢?但是我的书房里偏偏留着那面大镜子,每次走过它前面,我就看到自己那副“尊容”,既不神气,又无派头,连衣服也穿不整齐,真是生成劳碌命!还是规规矩矩地待在家里写吧,写吧。这是我给自己下的结论。
我感谢我眼前这面镜子,在我的头脑发热的时候,总是它使我清醒。我要讲一句我心里的话:请让我安静,我不是社会名流,我不是等待“抢救”的材料,我只是一个作家、一个到死也不愿放下笔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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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散文当中不乏优美散文,很多人看了之后都觉得被深深触动。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张爱玲优美散文摘抄,供大家欣赏。
夜风丝溜溜地吹过,把帐篷顶上的帅字旗吹得豁喇喇乱卷。在帐篷里,一支红蜡烛,烛油淋淋漓漓地淌下来,淌满了古铜高柄烛台的浮雕的碟子。在淡青色的火焰中,一股一股乳白色的含着稀薄的呛人的臭味的烟袅袅上升。项羽,那驰名天下的江东叛军领袖,巍然地跽在虎皮毯上,腰略向前俯,用左肘撑着膝盖,右手握着一块蘸了漆的木片,在一方素帛上沙沙地画着。他有一张粗线条的脸庞,皮肤微黑,阔大,坚毅的方下巴。那高傲的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从嘴角的微涡起,两条疲倦的皱纹深深地切过两腮,一直延长到下颔。他那黝黑的眼睛,虽然轻轻蒙上了一层忧郁的纱,但当他抬起脸来的时候,那乌黑的大眼睛里却跳出了只有孩子的天真的眼睛里才有的焰焰的火花。
“米九石,玉蜀黍八袋,杂粮十袋。虞姬!”他转过脸向那静静地立在帷帐前拭抹着佩剑上的血渍的虞姬,他眼睛里爆裂的火花照亮了她的正在帐帷的阴影中的脸。“是的,我们还能够支持两天。我们那些江东子弟兵是顶聪明的。虽然垓下这贫瘠的小土堆没有丰富的食料可寻,他们会网麻雀,也会掘起地下的蚯蚓。让我看——从垓下到渭州大约要一天,从渭州到颍城,如果换一匹新马的话,一天半也许可以赶到了。两天半……虞姬,三天之后,我们江东的屯兵会来解围的。”
“一定,一定会来解围的。”虞姬用团扇轻轻赶散了蜡烛上的青烟。“大王,我们只有一千人,他们却有十万……”
“啊,他们号称十万,然而今天经我们痛痛快快一阵大杀,据我估计,决不会超过七万五的数目了。”他伸了个懒腰。“今天这一阵厮杀,无论如何,总挫了他们一点锐气。我猜他们这两天不敢冲上来挑战了。——哦,想起来了,你吩咐过军曹预备滚木和擂石了没有?”
“大王倦了,先休息一会吧,一切已经照您所嘱咐的做去了。”她依照着每晚固定的工作做去。侍候他睡了之后,就披上一件斗篷,一只手拿了烛台,另一只手护住了烛光,悄悄地出了帐篷。夜是静静的,在迷□的薄雾中,小小的淡白色的篷帐缀遍了这土坡,在帐子缝里漏出一点一点的火光,正像夏夜里遍山开满的红心白瓣的野豆花一般。战马呜呜悲啸的声音卷在风里远远传过来,守夜人一下一下敲着更,绕着营盘用单调的步伐走着。虞姬裹紧了斗篷,把宽大的袖口遮住了那一点烛光,防它被风吹灭了。在黑暗中,守兵的长矛闪闪地发出微光。马粪的气味,血腥,干草香,静静地在清澄的夜的空气中飘荡。
她停在一座营帐前,细听里面的声音。
两个兵士赌骰子,用他们明天的军粮打赌,一个梦呓的老军呢喃地描画他家乡的香稻米的滋味。
虞姬轻轻地离开了他们。
她第二次停住的地方是在前线的木栅栏前面。杂乱地,斜坡上堆满了砍下来的树根,木椿,沙袋,石块,粘土。哨兵擎着蛇矛来往踱着,红灯笼在残破的雉堞的缺口里摇晃着,把半边天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光。她小心地吹熄了蜡烛,把手弯支在木栅栏上,向山下望过去;那一点一点密密猛猛的火光,闪闪烁烁,多得如同夏天草窝里的萤火虫——那就是汉王与他所招集的四方诸侯的十万雄兵云屯雨集的大营。
虞姬托着腮凝想着。冷冷的风迎面吹来,把她肩上的飘带吹得瑟瑟乱颤。她突然觉得冷,又觉得空虚,正像每一次她离开了项王的感觉一样。如果他是那炽热的,充满了烨烨的光彩,喷出耀眼欲花的ambition的火焰的太阳,她便是那承受着,反射着他的光和力的月亮。她像影子一般地跟随他,经过漆黑的暴风雨之夜,经过战场上非人的恐怖,也经过饥饿,疲劳,颠沛,永远的。当那叛军的领袖骑着天下闻名的乌骓马一阵暴风似地驰过的时候,江东的八千子弟总能够看到后面跟随着虞姬,那苍白,微笑的女人,紧紧控着马缰绳,淡绯色的织锦斗篷在风中鼓荡。十余年来,她以他的壮志为她的壮志,她以他的胜利为她的胜利,他的痛苦为她的痛苦。然而,每逢他睡了,她独自掌了蜡烛出来巡营的时候,她开始想起她个人的事来了。她怀疑她这样生存在世界上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他活着,为了他的壮志而活着。他知道怎样运用他的佩刀,他的长矛,和他的江东子弟去获得他的皇冕。然而她呢?她仅仅是他的高吭的英雄的呼啸的一个微弱的回声,渐渐轻下去,轻下去,终于死寂了。如果他的壮志成功的话——
远远地,在山下汉军的营盘里一个哨兵低低地吹起画角来,那幽幽的,凄楚的角声,单调、笨拙,然而却充满了沙场上的哀愁的角声,在澄静的夜空底下回荡着。天上的一颗大星渐渐地暗了下去。她觉得一颗滚热的泪珠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啊,假如他成功了的话,她得到些什么呢?她将得到一个“贵人”的封号,她将得到一个终身监禁的处分。她将穿上宫妆,整日关在昭华殿的阴沉古黯的房子里,领略窗子外面的月色,花香,和窗子里面的寂寞。她要老了,于是他厌倦了她,于是其他的数不清的灿烂的流星飞进他和她享有的天宇,隔绝了她十余年来沐浴着的阳光。她不再反射他照在她身上的光辉,她成了一个被蚀的明月,阴暗、忧愁、郁结,发狂。当她结束了她这为了他而活着的生命的时候,他们会送给她一个“端淑贵妃”或“贤穆贵妃”的谥号,一只锦绣装裹的沉香木棺椁,和三四个殉葬的奴隶。这就是她的生命的冠冕。她又厌恶又惧怕她自己的思想。
“不,不,我今晚想得太多了!捺住它,快些捺住我的思潮!”她低下了头,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到肉里去,她那小小的,尖下颏的脸发青而且微颤像风中的杏叶。“回去吧!只要看一看他的熟睡的脸,也许我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她拿起蜡烛台,招呼近旁的哨兵过来用他的灯笼点亮了她的蜡烛。正当她兜紧了风帔和斗篷预备转身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从山脚下的敌兵的营垒里传出低低的,幽闲的,懒洋洋的唱小调的歌声。很远,很远,咬字也不大清晰,然而,风正朝山上吹,听得清清楚楚的楚国乡村中流行的民歌《罗敷姐》。先是只有一只颤抖的,孤零的喉咙在唱,但,也许是士兵的怀乡症被淡淡的月色勾了上来了吧,四面的营盘里都合唱起来了。《罗敷姐》唱完了,一阵低低的喧笑,接着又唱起《哭长城》来。虞姬木然站着,她先是略略有些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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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为失败找借口的人虽然他的心灵上得到了安慰,但是他将永远的拥有失败。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推荐珍藏的安慰心灵中短篇散文,供大家欣赏。
素素 女,1955年生于辽南。出版过《北方女孩》、《女人书简》、《素素心羽》、《佛眼》等散文集。曾获辽宁偕优秀青年作家奖。
在我眼中,沈阳是一个具有悲剧色彩的城市。
在沈阳老城内,有两组显赫的建筑。这两组建筑不属于同一时代,却挨得很近。一绾是爱新觉罗家族留在关外的故宫,一组是张作霖称王东三省时的帅府。那天给我的感觉是出了故宫就进了帅府,从古代一下子就走到了现代,数百年的历史在这里缩成了一条小胡同。在这条小胡同里,它们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意味。这些楼虽然个个根深蒂固,却是行帐,是驻扎。这些楼是一个时代的开始,却又是它的结局。因为这些楼的主人虽身在关外,目光却不约而同地盯着中原乃至全国。它们惟一的区别是,由关外入主中原的角色从来都是土著的游牧者或猎人,爱新觉罗氏只不过是最后一个。张大帅则是一个移民者的后代,一个纯粹的汉人,他想给闯关东的汉人开个先例,学那些少数民族的样子,也来他一个人主中原,但他在北京只呆了两年,当他灰溜溜地坐着火车打道回府时,在皇姑屯把命丧了。
也许是一个错误,也许是命中注定,所有从大东北入主中原的英雄豪杰,不论多么长久多么短促,他们都只有出发,没有回程。他们的老家有的成了遗址,有的成了废墟,有的只留下一个记忆。爱新觉罗氏和张氏的老家还算完好,如今也都空着,它们分别以故宫和故居的名义,陈列在这座由于它们而著名而悲剧的城市里。
的确,沈阳因为至今还覆盖着浓重的琉璃瓦,凝固着罗马式的廊柱,因为曾经散布过努尔哈赤皇太极父子的霸气,飞扬过张作霖张学良父子的王气,而使这个城市有了一种别处无法重复的格局。来沈阳的人大概都要经过这条极有跳跃性的小胡同,经过这条小胡同的人大概都仿佛走了捷径似的新奇。因为站在这捷径的两端,既让你生发观赏了大古董的惊叹,也让你怀有人去楼空的哀惋。历史似乎是一个专门为英雄豪杰们画怪圈的魔法师,既能让你登台,也能让你消失;既给你鲜花,也给你墓地。
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走进张氏帅府,居然像早已来过了那么熟悉,是久别重逢的感觉。我知道,我在书里在历史里曾无数次地穿过它,这个院落里走动着的人以及发生过的故事,我与它们在书里历史里也都打过照面。我知道,不管你是谁,只要面向东北,就一定能看见这个院落这对父子。张作霖张学良不止是东北的,在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的政治舞台上,他们父子分别扮演了举世瞩目的角色。他们将自己袒露得太充分太精彩了,他们各自那悲剧的结局太出乎意料太绝无仅有了。当人们终于可以从容地打开历史的那一页时,当不论什么人的功过是非都可以以平等的姿态拿到桌面上书写时,张氏父子必然由现代人心灵里的特殊珍藏,变成可以自由贬损自由崇拜的人物。
我一直以为,东北人看张氏父子,是看东北人自己的那种会心会意。因为只有东北这块土地,才会出产这样的父子。只有东北这块土地,才会集结出这样的人群。东北人的性格和人格,打着鲜明的东北烙印。东北人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悲壮。因为这块颜色深沉的土地原本就悲壮。
这就是张氏帅府。
一座红彤彤的中国式的三进四合院。两座青灰色的罗马式大小洋楼。还有七幢红色的北欧风格的小楼群。它们构成了张氏帅府,但不是帅府的全部。在帅府的院墙外还有帅府舞厅和边业银行。还有一幢日式的小巧的赵四小姐楼。可以看出,昔日的帅府是因主人的不断升迁而不断变幻。越变越大,且由中而西,由土而洋。我发现,就建筑而言,帅府的色彩和造型没有风格。然而,没有风格就是风格。它的风格就是随机应变,就是膨胀和暴发。
看帅府,有一种忍俊不禁,也有一种悲凉。它既主观,又露出模仿和装扮。它把殿的威仪王的派头摆设得很足,却又显得缺少底气面目浑浊。它的这种矛盾这种土洋参半,让我一下子回想起二十世纪初中国的图景。
从国外回来的孙中山要在中国建立一个三民主义共和国,他的追随者们一色穿着笔挺的西装,口诛笔伐地要清王朝退出历史,要让中国改朝换代。他的力量太弱了,不得不把大总统的位置让给还梳着辫子穿着长袍马褂的袁世凯。当袁世凯窃国当权,中国人也只是剪掉了辫子,军人也只是脱下了清兵的黑色勇装换上了民国的大盖帽灰制服。中国历史上,也就出现了一个北洋军阀统治时期,也就出现了靠武力控制时局的那一批人物。那时候,在中国的城市里已有了外国人的租界,有了外国的领事馆,在中国的大街上有洋兵洋绅走来走去,这便让那些土生土长的养着三妻四妾的军阀们纷纷地弃土崇洋。
张作霖的四合院,还是仿清宫王府的样式,那幢大青楼,则是照着天津的曹家花园建的。那位当过中华民国总统的曹锟当然也是从天津的洋人那里照葫芦画瓢。我看帅府,其实就是看中国废除帝制后那一段无序而又滑稽的历史,看那一群野心勃勃又脆弱无比的北洋军阀。
记得那天,我最先走进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它是帅府的中院。东院是大小青楼,西院是红楼群,它居中间,它也是最初的帅府。张作霖全家搬进这座四合院时,他已是奉天督军兼奉天省长。人们也就从这时开始叫他“大帅”,叫他的家“帅府”。这是一座中国传统的古典式建筑,青砖珑瓦,雕梁画栋,飞檐兽吻挑脊,方砖方石铺地,还有那对面孔熟悉的石狮。在三进院的正房厢房门房乃至山墙的墙裙和础石上,镶有许多寓意深刻的石雕,那石雕有富贵吉祥功名利禄的内容,也有人人皆知的历史典故。在不太惹人注意的地方,还有以龙为饰纹的石雕画。龙是朝廷的象征,那时清廷还在紫禁城享有优待,可见这房子主人骨子里早已是不安分。最有意思的是,东北农村盛产的萝卜白菜茄子辣椒高粱谷子,乃至张作霖老家的芦苇河蟹,也被雕刻在石上砖上木头上镶嵌帅府的墙。我想,这就是张作霖,他永远地盯着前面盯着远处,又永远脱不了乡野之气,从萝卜白菜这儿,能看见他纯朴的一角。
在走进这个院子之前,我曾经读过与他同时代的英国历史学家麦柯马克写的《张作霖在东北》。那本书的开头是这么写的:张作霖是偏僻的边疆地区一伙土匪的头子。是个文盲,个子矮小,外表文弱,留着八字胡。在吸食鸦片和彻夜赌博的间隙里,他常常做着当上中国皇帝的梦。与许多可能也有过这个梦想的其他人不同,张接近于实现这个梦想,因为在称为军阀的那群怪人中,他或许是最大的一个。
麦柯马克显然是没见过张作霖,却能在遥远的英国刻画出他眼中的张作霖,可见在当时的世界,张大帅已经是个很有知名度的人物。
中国一位见过张作霖的历史学家这样写道:作霖身短小,目炯炯有光,精悍之色见于眉宇。虽出身武弁,恂雅如一儒生。遇事剖决如流,机警过人,及其怒也,须发毕张,辟易千人,故人畏其威而怀其惠。
不论中国或外国,凡是写张作霖的人,都对他的长相感兴趣,漫画式的几个线条,就使他活灵活现。在世界政治史上,小个子男人独具魅力,张作霖显然也被忝列其中。
在我看来,张作霖太难描绘了。他几乎让方方面面的人恨之入骨。他杀了张榕,让革命党人怒不可遏。他杀了李大钊,让共产党人忍无可忍。他一会儿助直倒皖,一会儿又联皖倒直,让那些军阀们咬牙切齿。他把日本人当靠山却不听日本人的话,让日本人暗中记着这笔账。他是谁?那套天蓝金黄仿洋的元帅服穿在他身上有点不伦不类,帅府后来建的那些西式的灰楼红楼与他也似乎无关。他只适合做这座四合院的主人,他也只适合穿黑皮小马褂,叼着他那个大烟斗,叫嚷着他那句只有东北人才能听懂的骂人话。但在中国北方,他却统治奉天、东北、华北达十三年之久,是民国以来统治北部中国最长的军阀。
即使是历史学家也得承认,张作霖是东北独有的一种现象。由穷而匪,由小匪而巨匪,由匪而官,又由小官而高官。他的人生,神秘,传奇,不可思议。林语堂在《中国人》里曾经把中国人分为南北两种,他说,南方人是商人,北方人是强盗。他其实是在说南方人精于算计,而北方人擅于抢夺。在北方人里,东北人更是精通此道。强盗这词儿文了点,在东北就叫土匪。东北盛产土匪。张作霖则是东北土匪集大成者。他把土匪做到了份儿,做成了主角,做得堂而皇之,甚至做出了榜样和偶像。他身边的五虎上将,大都是绿林兄弟,他统帅的奉军,也大都是他招安的各路土匪。他们是他的家丁,他的私军,是他的整个生命和全部财产。他让东北有了一个独特的土匪时代,他使东北的土匪具有地域的文化的特征。
这恐怕才是张作霖。
如果他安心做这座四合院的主人,历史可能就是另外一种写法。他不可能满足于四合院,东北没有这个传统,东北的传统就是骑着马入主中原。张作霖继承了这个传统。他不是牧人也不是猎人,而是胡子是马贼。他太想当王。占山为王,是土匪时代的理想。这种理想一直怂恿着他,让他停不下来。这种理想让他当了东北王之后还想当中国王。王,已成了他血里的东西,成了他惟一的激情。于是,继辽、金、元、清,他是大东北最后一个骑士。
这个时候,帅府便是他问鼎中原的跳板,是向那些绿林兄弟们发号施令的大本营。在这个院子里,他发动过两次奉直大战。在那两次大战中,奉系的他与直系的吴佩孚,把成和败表演得跌宕起伏。一个土匪出身,一个秀才出身;一个会玩枪杆子,一个会耍笔杆子。吴佩孚光是舞文弄墨之乎者也写电文就差不多能打赢一场战争,他瞧不起张作霖,总拿土匪这点事讥讽咒骂。短小精干的张作霖内心里有些自卑,外表却从未对这位秀才示过弱,他给他的感觉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然而,第一次奉直大战,秀才胜了,土匪败了,土匪有点无颜见关东父老,回来便宣布东三省独立,其实是养精蓄锐。第二次奉直大战,土匪胜了,秀才败了,秀才无处可去便渡海南逃,逃得很狼狈。然而,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们后来又成为盟友,联手去打别人。这就是李奶奶说的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哪。
这段秀才和土匪的故事吸引了我。我从这里看见,张作霖最怕别人揭他土匪这个短。他一直遮掩他的机警又一直编织他的网,他嘴上总说他是个武人不懂政治却战胜了所有的人。我看见,那北洋军阀们一个个如走马灯,只有张作霖不慌不忙笑在最后。他一生进了三次关,终于在第三次就任中华民国军政府陆海空大元帅,把持北洋军阀最后一届政府,也就是麦柯马克说的那个接近于皇帝的梦。
从一个绿林土匪爬上大元帅的宝座,说明他在政治上有成功之处。只是,他成功得太迟。当他这个老军阀走马上任时,北伐军的炮声已经震天响了,接着就有新军阀四面楚歌群起而攻之了。他又露出土匪的马脚,三十六计走为上。征服者,最终总是被被征服者所征服。他想回家。这可能是他整个人生最悲壮的一幕。
然而历史已不再给他机会,属于他的时代就这么匆匆地结束了。
麦柯马克说:他越来越深地卷入了北京政治和全国事务,这种卷入终于成了他垮台的原因。历史是不能如果的,但我宁愿设想几个如果:如果张作霖听信郭松龄等人退守关外保境安民的忠告,如果他不去插手中原,不去争坐北京,就不会有后院的空虚,不会有日本人的猖獗,当然也就不会发生皇姑屯的惨祸,不会发生“九·一八”。大清王朝当年就因为只顾进关夺天下,而让俄国人钻了空子。张作霖则因为一心想当中国总统,而被日本人害了老命,最后又端了老窝。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他的失败,归于他的贪婪。他的失败,是王者的失败。
在中国历史的漫漫长途上,遗落着许多王者的头骨王者的隐恨,遗落着许多像张作霖这样惊心动魄的悲剧情节。王者一去不复还,他们的宫殿便前所未有地宁静下来。这种宁静,将王者的故事衬托得更加凄凉。
从帅府向北可以望见故宫的凤凰楼。我突然感觉,故宫老了,故宫没有等待,它已经是历史的一个场景,它在历史的正中央,它不再等谁来住,所有的人都可以走进来看看,像看一件遥远的事物。故居却有等待的意思,它没有故宫那么重的分量,它静静地站在历史的一个角落,它小而简陋,原始而亲切,永远安详,永远焦急。或是等待主人,或是等待主人的子孙。它每日的使命就是翘首以盼。
故居是母性的,故居有家园意味。在这世间,每个人都需要家,每个人又都不安于家。家是一种诱惑,世界也是一种诱惑。而当你真正背井离乡,真正成了一个流浪的人,你才会明白,无家可归是痛苦的,有家不能归更痛苦。
走进大青楼的那一瞬,我体验到了张学良心里的那种痛。
不知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张氏帅府是张氏父子共同的故居,却总以为四合院是老帅的,大青楼是少帅的。好像只有走近了大青楼才走近了少帅,他们父子应该是两个不同背景里的人。
大青楼因为高敞华贵,它的空寂就比逼仄曲折的四合院更显得落寞酸楚。它的主人从六十六年前的那个春天离家去北平上任陆海空副总司令开始,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年他才三十岁。他离家的时间太长,他的离家,不是逃婚的那种,不是躲债的那种,更不是杀人避祸的那种。他从没想过离家,他每次离家都很快就会回来。父亲在的时候,他是父亲的儿子,父亲不在的时候,他是东北父老的儿子。他始终让自己扮演儿子这个角色,他喜欢这个角色。儿子意味着年轻,忠诚,有未来。儿子更意味着对家族家乡的责任。他是那年的4月18日离家的,9月18日突然间降临的一场灾难,使他再也不能回家。大东北如望儿山上的母亲一样,一夜之间黑发变白发。而他,在想家的路上一程一程苍老。
可以想象出帅府当年的喧嚣和华丽。即使老帅死了,男女老少兄弟姊妹,仍是团团圆圆的一大家人。老帅留下的那些家私家财还有秩序地原地未动,少帅的办公室还是他走时的样子,桌上只是落了一层轻尘而已。这儿仍是东北的政治中心,仍是东北的灵魂所在。但这一切,他突然间就再也见不到了。一家人作鸟兽散,所有的宅院都遭到了暴徒式的洗劫抢掠。赫赫帅府,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座空巢。而他,一下子就成了无家无根的人。他与他的父亲不一样,父亲毕竟死在回家的路上,毕竟回到了家。他活着,却被那个时代放逐了。
如今,据说他终于可以在这个世界上自由选择一个住的地方了,他选择了夏威夷。夏威夷在太平洋上。它美而孤独。我想,当这位世纪老人每天晒着夏威夷黄金般的阳光,听着海浪不断拍打着银色的沙岸时,内心一定翻腾着比夏威夷更孤独的情感。几乎所有与他同时代的人都不在了,无人可以与他对话,他只有在心里自说自话,或者,只能与历史对话。听说他已在口述他所经历的历史,听说有关西安事变的真相他将在2002年公之于世。难道这世界还有另外一个真相么?难道我们口口声声有鼻有眼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相么?这个像历史一样古老的老人说:历史是人说的。那么,历史并不可靠,历史可以篡改,他要揭穿历史。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也许是这位老人太爱我们人类才一直缄口不语,他在尽可能地让我们多过一些平静的日子。
然而2002年的那一天,他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
我总觉得,他是在他父亲死后凸现在中国历史的大命运中的。在他的天性里,有他父亲的狂野。他的直率,他的哥们儿义气,他的生死不辞,都在证明他是东北的一个著名的大土匪的儿子。但他同时又是一个被中国封建和西方文明共同铸造过的男人,这使他比他的父亲更复杂更大气。他也有王的概念,或者说他就是一个王。否则蒋介石不会在临死前还要告诫后面的人:不要放虎。他的确是一只纯种的东北虎。然而他还有合作的概念,不做独夫,一切为邦国计。那是一种献身精神,一种真正的王者风范。只是,他那种合作的真诚被独裁者欺骗了亵渎了。
历史是这样定格的。他从父亲的身后走上中国的前台时,才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比他父亲更能影响历史的人。他的政治生命很短,但他做的事却很密集。在这密集里,有三次高峰。这三次高峰把他彪炳在中华民族的史册上,罕有人可与伦比。
东北易帜,既是听从蒋介石的呼唤,也是他自己心灵深处的秘密。日本人想让他当满洲皇帝,他没有答应,日本人就选择了溥仪。他手中有孙中山先生专门题赠给他的那四个大字:天下为公。那是孙先生的绝笔,他把它当作是留给自己的遗嘱。从此他的心里就只有天下,只有公家。所以刚刚接过父任,他就再也不能像父亲那样只管争地盘,那是农民式的自私。他让东北的上空,降下了北洋军阀的五色旗,第一次飘扬起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他不要东北的独立,不与日本人同流,坚决要以这个方式实现埋在他心底的父仇子报。
易帜不久,蒋、阎、冯中原大战爆发,中国的统一受到威胁。于是,他率二十万东北军进关,以武力帮助蒋介石调停这场内战。他曾经帮他父亲打了许多年的内战,父命难违。如今他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意志做人,可以亲手熄灭这团鬼火。那场大战因为他的出现而结束了。后面的历史却又证明,在那样一个乱世,他那种善良有点像西班牙那位与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
接着就发生了那场震惊世界的西安事变。蒋介石要先安内后攘外,他却要先攘外后安内。那时他在西安,西安像历史的一个紧要关头。面对陕北就是打内战,面对东北就是抗日。妁果说“九·一八事变”让他有家难回,那么“西安事变”就是为了能早早回家。回家的心情,使他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他的错,或许就在于他以孩子式的天真对待刀光剑影的政治。那场事变,既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也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他在成了中华民族千古功臣的同时,也成了中国历史上最特殊的政治犯,成了永远的囚徒。
千古功臣。这个桂冠很久以后才戴在他的头上。他曾经被这个世界所指责所误会,甚至被自己所信赖的人以委婉的方式出卖和遗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面对的是什么,他的泪已不知往哪儿流。二十年后,周恩来在评价张学良时用了这个绚丽而又抽象的词——千古功臣。共产党的确应该感谢张学良,他给这个党赢得了机会,从而也为这个国家赢得了机会。这个国家,因为他而有了国共第二次合作,有了团结抗日,有了后来的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从那场事变开始的。那场事变,却成了他政治生涯的顶点,也是终点,使他从此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消失。
是一颗巨星的那种辉煌的陨落。很多人观看了他的陨落。
我想,那其实是一个没有人格的时代。既没有领袖人格,也没有走卒人格。他却向那些机巧的南方人展示自己纯正的大东北的豪侠人格。在西安的酒桌上,他摔碎了两只杯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情愿投进罗网,而且永不言悔。这真是一种尴尬,当他被他称为兄长的南方人关了禁闭,当他的自由被拴着绳索在南方潮湿的季节里迁来徙去,当他知道自己将为那场事变付出一生的代价时,他该怎样为自己是个东北人而悲哀?
他后来的踪影,严严实实地藏匿在那座翠绿的岛上。手中一部明史,身边一个女人,就是他的日子。有一天,他读着读着,突然发现历史是人说的,是永远也无法真实的,他便扔掉了那本厚厚的古书,读起了《圣经》。曾经的少帅,曾经的关东骄子,曾经的中国栋梁,步履蹒跚着走向上帝,并向上帝跪下。任何一个中国人,望着他苍老的背影,都应该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心痛。他不是生来的__,他是在人世间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是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漫长的煎熬之后,是在对自己的同类失去信心却又想拯救并想自己获救之时,毅然决然皈依上帝的。这是一个人绝望之中的潇洒。与基督同在,与上帝同在,才觉安全,才觉真实,这其实也是人类的大不幸。
在台北,他与蒋介石在同一座教堂里祈祷,却从未在那里见过面。他们都是上帝的儿子,在上帝面前,却不知他们各自说了些什么。我想,张学良说的就是他要到2002年才说的话吧?
这世界,有智者的孤独,有王者的孤独,张学良是后者。也许他就该是这样的。他身上王的气息太逼人了,让有的人感觉压抑,感觉紧张,甚至威胁。他不是虎落平阳的那种孤独,而是被人畏之如虎的那种孤独。如今,虽然他已经重新回到山野丛林,虎老威犹在,他仍然不能实话实说,他仍能让这世界因为他的某一句话而翻天覆地。可见这世界是多么脆弱,这世界有多少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而我们每天就在这样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中过着自以为真实的日子。
夏威夷岸边的老人,你还在想着你年轻时住过的家吗?一位马来西亚华人朋友告诉我,台湾的报纸上曾登过一句诗的上联:烟锁池塘柳。向读者征它的下联,不仅要对仗,还要分别以“火金水土木”为字旁。你读到了这天的报纸,并很快就对出来了:炮镇海城楼。那位朋友对我说,只有张学良能想出这样的句子,他是将军,又是海城人。是的,海城是你父亲的老家,你的爷爷死在那里,你的父亲也险些死在那里。你们一家从辽南走到辽西,又从辽西走到沈阳。其实东北处处都有你的家,它们因为你不在而一个一个地空空荡荡。这个国家就是你的家,你为它做过,付出过,你理所当然是它的主人。你不回家,是它的耻辱,也是这个家所有的人的耻辱。如果有一天,我能在夏威夷海边与你不期而遇,我会红着脸告诉你,我们都欠着你,欠得太多。可是,回家吧。
然而,你为什么就站在太平洋的那个小岛上,远远地望着世界,望着故国,却不走近一步呢?你真的就是为了向人类宣布一个真相而静静地等在那里吗?或者,你现在仍是一个戴枷锁的人,所谓的自由都是假象?那么,你的小老乡在这里祝你长寿,祝你在主的世界获救之后,在人的世界最终也能够获救。
可是你听过那支著名的萨克斯曲吗?它的名字叫《等你回家》。每次听这首曲子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就想落泪。因为,我在等你回家。
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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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杂志由甘肃人民出版社创刊于1981年1月,是甘肃人民出版社主办的一份综合类文摘杂志,原名为《读者文摘》。下面是读文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的《读者》精美短篇散文,供大家欣赏。
我在杨柳青租房打工。一天回家,看到门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上月电费,一共15.5元,隔壁。”我这才知道隔壁原来住着人,并且我们合用一个电表,塞条子是为了要我出另一半的电费。我赶紧拿了8元钱准备送过去,可一看铁将军把门,只好把钱用方便面袋装好塞进了门缝。
第二天,我下班回来,刚打开门,就发现门缝里塞着那个方便面袋,里面装着2.5元钱和一张字条:“你刚来不满一个月,所以不应该收你全月的电费。”
看了那几个字,我的心里一暖。哟,这人还挺较真儿,给他(她)小便宜,他(她)都不要„„
此后,我一直留心隔壁的一举一动,可奇怪的是,从来没听到过他(她)屋里有什么响动,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她)的庐山真面目。
半个月后,我的煤快烧完了,连续几天到街上去等卖煤的,都没等到。附近的居民都说,一个月才来一次卖煤的。没法子,只好给隔壁的他(她)留了一张字条,问
个 问哪儿有卖煤的。
第二天我下班后,看见门口放着一袋煤,上面还用细铁丝穿着一张明码标价的字条,写着:“83×0.19=15.77(注:实付15元)。”
这样心细的一个人,我想她一定是女的,可又一想,四十多公斤的一袋煤,一个女人根本没法弄回来。既然不是女的,那就一定是男的了!于是我就想:如此心细的男人可真少有„„
老样子,我把买煤的钱塞进了他的门缝,当然少不了好处费,不算多也不算少——5元。
谁知道,我的做法惹恼了他。隔天,我在门缝里看到了我那5元钱和一张怒气冲冲的字条:“小姐,你会不会算帐啊,有钱你救助失学儿童呀!!!”
看得出来他是生我的气了,不然他的措辞不会如此严厉。想到我的做法伤害了他的好心,我很自责,愧疚地找了纸和笔,郑重地写上:“对不起!”顺便还画了一个流泪的小女孩。
我的字条换来的是10块阿尔卑斯奶糖和一张温情脉脉的字条:“乖,不哭,告诉你一个秘密,门口的编织袋里有劈柴。”
为了确定他的性别,更为了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我给他回了张字条:“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星期天我休息,你有衣服要洗吗?”
他的回复是:“谢谢,恕在下不能成人之美。”也许是怕拒绝会伤害我,他在字条的下端画了一枝小小的玫瑰,虽然画得不是很好,看起来像朵喇叭花,可我猜想他想表达的一定是玫瑰。
那张字条让我胡思乱想了半天。他可真会说话,以为我是免费洗衣机啊,还成人之美。我也较起真儿来,在纸上画了一台洗衣机,旁注:“免费,不洗白不洗。” 第二天,我在门前看到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件格子衬衣,我发现衣服一点也不脏——他是怕拂了我的好意!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一天早晨我起床后发现门上贴了两张字条,一张上面画着美丽的雪花,雪花的下面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另一张上面写了一句话:“小心路滑。”我一看就明白是下雪了,他要我走路小心。下楼一看,外面果然白茫茫的一片,一般暖流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迫切地想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第二天,我在他的门上贴了一张画,上面画了一个腼腆的女孩子,睁着好奇的眼睛说:“隔壁的,我想见你。”
你猜怎么着,他的回复是一只龇牙咧嘴的恐龙,没有只言片语。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他是一只恐龙,怕吓着我。于是我礼尚往来地画了一只吐着舌头扮着鬼脸的青蛙,言下之意是说我才不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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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是中国著名文化学者,理论家、文化史学家、散文家,他的散文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希望。下面是有余秋雨精美散文,欢迎参阅。
我以为,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
长城当然也非常伟大,不管孟姜女们如何痛哭流涕,站远了看,这个苦难的民族竟用人力在野山荒漠间修了一条万里屏障,为我们生存的星球留下了一种人类意志力的骄傲。长城到了八达岭一带已经没有什么味道,而在甘肃、陕西、山西、内蒙一带,劲厉的寒风在时断时续的颓壁残垣间呼啸,淡淡的夕照、荒凉的旷野溶成一气,让人全身心地投入对历史、对岁月、对民族的巨大惊悸,感觉就深厚得多了。
但是,就在秦始皇下令修长城的数十年前,四川平原上已经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工程。它的规模从表面上看远不如长城宏大,却注定要稳稳当当地造福千年。如果说,长城占据了辽阔的空间,那么,它却实实在在地占据了邈远的时间。长城的社会功用早已废弛,而它至今还在为无数民众输送汩汩清流。有了它,旱涝无常的四川平原成了天府之国,每当我们民族有了重大灾难,天府之国总是沉着地提供庇护和濡养。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永久性地灌溉了中华民族。
有了它,纔有诸葛亮、刘备的雄纔大略,纔有李白、杜甫、陆游的川行华章。说得近一点,有了它,抗日战争中的中国纔有一个比较安定的后方。
它的水流不像万里长城那样突兀在外,而是细细浸润、节节延伸,延伸的距离并不比长城短。长城的文明是一种僵硬的雕塑,它的文明是一种灵动的生活。长城摆出一副老资格等待人们的修缮,它却卑处一隅,像一位绝不炫耀、毫无所求的乡间母亲,只知贡献。一查履历,长城还只是它的后辈。
它,就是都江堰。
我去都江堰之前,以为它只是一个水利工程罢了,不会有太大的游观价值。连葛洲坝都看过了,它还能怎么样?只是要去青城山玩,得路过灌县县城,它就在近旁,就乘便看一眼吧。因此,在灌县下车,心绪懒懒的,脚步散散的,在街上胡逛,一心只想看青城山。
七转八弯,从简朴的街市走进了一个草木茂盛的所在。脸面渐觉滋润,眼前愈显清朗,也没有谁指路,只向更滋润、更清朗的去处走。忽然,天地间开始有些异常,一种隐隐然的骚动,一种还不太响却一定是非常响的声音,充斥周际。如地震前兆,如海啸将临,如山崩即至,浑身起一种莫名的紧张,又紧张得急于趋附。不知是自己走去的还是被它吸去的,终于陡然一惊,我已站在伏龙馆前,眼前,急流浩荡,大地震颤。
即便是站在海边礁石上,也没有像这里这样强烈地领受到水的魅力。海水是雍容大度的聚会,聚会得太多太深,茫茫一片,让人忘记它是切切实实的水,可掬可捧的水。这里的水却不同,要说多也不算太多,但股股迭迭都精神焕发,合在一起比赛着飞奔的力量,踊跃着喧嚣的生命。这种比赛又极有规矩,奔着奔着,遇到江心的分水堤,刷地一下裁割为二,直窜出去,两股水分别撞到了一道坚坝,立即乖乖地转身改向,再在另一道坚坝上撞一下,于是又根据筑坝者的指令来一番调整……也许水流对自己的驯顺有点恼怒了,突然撤起野来,猛地翻卷咆哮,但越是这样越是显现出一种更壮丽的驯顺。已经咆哮到让人心魄俱夺,也没有一滴水溅错了方位。阴气森森间,延续着一场千年的收伏战。水在这里,吃够了苦头也出足了风头,就像一大拨翻越各种障碍的马拉松健儿,把最强悍的生命付之于规整,付之于企盼,付之于众目睽睽。看云看雾看日出各有胜地,要看水,万不可忘了都江堰。
这一切,首先要归功于遥远得看不出面影的李冰。
四川有幸,中国有幸,公元前251年出现过一项毫不惹人注目的任命:孪冰任蜀郡守。
此后中国千年官场的惯例,是把一批批有所执持的学者遴选为无所专攻的官僚,而李冰,却因官位而成了一名实践科学家。这里明显地出现了两种判然不同的政治走向。在李冰看来,政治的含义是浚理,是消灾,是滋润,是濡养,它要实施的事儿,既具体又质朴。他领受了一个连孩童都能领悟的简单道理:既然四川最大的困扰是旱涝,那么四川的统治者必须成为水利学家。
前不久我曾接到一位极有作为的市长的名片,上面的头衔只印了“土木工程师”,我立即追想到了李冰。
没有证据可以说明李冰的政治纔能,但因有过他,中国也就有过了一种冰清玉洁的政治纲领。
他是郡守,手握一把长锸,站在滔滔的江边,完成了一个“守”字的原始造型。那把长锸,千年来始终与金杖玉玺、铁戟钢锤反复辩论。他失败了,终究又胜利了。
他开始叫人绘制水系图谱。这图谱,可与今天的裁军数据、登月线路遥相呼应。
他当然没有在哪里学过水利。但是,以使命为学校,死钻几载,他总结出治水三字经(“深淘滩,低作堰”)、八字真言(“遇湾截角,逢正抽心”),直到20世纪仍是水利工程的圭桌。他的这点学问,永远水气淋漓,而后于他不知多少年的厚厚典籍,却早已风干,松脆得无法翻阅。
他没有料到,他治水的韬略很快被替代成治人的计谋;他没有料到,他想灌溉的沃土将会时时成为战场,沃土上的稻谷将有大半充作军粮。他只知道,这个人种要想不灭绝,就必须要有清泉和米粮。
他大愚,又大智。他大拙,又大巧。他以田间老农的思维,进入了最澄彻的人类学的思考。
他未曾留下什么生平数据,只留下硬扎扎的水坝一座,让人们去猜详。人们到这儿一次次纳闷:这是谁呢?死于两千年前,却明明还在指挥水流。站在江心的岗亭前,“你走这边,他走那边”的吆喝声、劝诫声、慰抚声,声声入耳。没有一个人能活得这样长寿。
秦始皇筑长城的指令,雄壮、蛮吓、残忍;他筑堰的指令,智能、仁慈、透明。
有什么样的起点就会有什么样的延续。长城半是壮胆半是排场,世世代代,大体是这样。直到今天,长城还常常成为排场。
都江堰一开始就清朗可鉴,结果,它的历史也总显出超乎寻常的格调。李冰在世时已考虑事业的承续,命令自己的儿子作3个石人,镇于江间,测量水位。李冰逝世400年后,也许3个石人已经损缺,汉代水官重造高及3米的“三神石人”测量水位。这“三神石人”其中一尊即是李冰雕像。这位汉代水官一定是承接了李冰的伟大精魂,竟敢于把自己尊敬的祖师,放在江中镇水测量。他懂得李冰的心意,唯有那里纔是他最合适的岗位。这个设计竟然没有遭到反对而顺利实施,只能说都江堰为自己流泻出了一个独持的精神世界。
石像终于被岁月的淤泥掩埋,本世纪70年代出土时,有一尊石像头部已经残缺,手上还紧握着长锸。有人说,这是李冰的儿子。即使不是,我仍然把他看成是李冰的儿子。一位现代作家见到这尊塑像怦然心动,“没淤泥而蔼然含笑,断颈项而长锸在握”,作家由此而向现代官场衮衮诸公诘问:活着或死了应该站在哪里?
出土的石像现正在伏龙馆里展览。人们在轰鸣如雷的水声中向他们默默祭奠。在这里,我突然产生了对中国历史的某种乐观。只要都江堰不坍,李冰的精魂就不会消散,李冰的儿子会代代繁衍。轰鸣的江水便是至圣至善的遗言。
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一条横江索桥。桥很高,桥索由麻绳、竹篾编成。跨上去,桥身就猛烈摆动,越犹豫进退,摆动就越大。在这样高的地方偷看桥下会神志慌乱,但这是索桥,到处漏空,由不得你不看。一看之下,先是惊吓,后是惊叹。脚下的江流,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奔来,一派义无返顾的决绝势头,挟着寒风,吐着白沫、凌厉锐进。我站得这么高还感觉到了它的砭肤冷气,估计它是从雪山赶来的罢。但是,再看桥的另一边,它硬是化作许多亮闪闪的河渠,改恶从善。人对自然力的驯服,干得多么爽利。如果人类干什么事都这么爽利,地球早已是另一副模样。
但是,人类总是缺乏自信,进进退退,走走停停,不停地自我耗损,又不断地为耗损而再耗损。结果,仅仅多了一点自信的李冰,倒成了人们心中的神。离索桥东端不远的玉垒山麓,建有一座二王庙,祭祀李冰父子。人们在虔诚膜拜,膜拜自己同类中更像一点人的人。锺鼓钹盘,朝朝暮暮,重一声,轻一声,伴和着江涛轰鸣。
李冰这样的人,是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纪念一下的,造个二王庙,也合民众心意。
实实在在为民造福的人升格为神,神的世界也就会变得通情达理、平适可亲。中国宗教颇多世俗气息,因此,世俗人情也会染上宗教式的光斑。一来二去,都江堰倒成了连接两界的桥墩。
我到边远地区看傩戏,对许多内容不感兴趣,特别使我愉快的是,傩戏中的水神河伯,换成了灌县李冰。傩戏中的水神李冰比二王庙中的李冰活跃得多,民众围着他狂舞吶喊,祈求有无数个都江堰带来全国的风调雨顺,水土滋润。摊戏本来都以神话开头的,有了一个李冰,神话走向实际,幽深的精神天国一下子贴近了大地,贴近了苍生。
看过余秋雨精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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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坛两位国宝级和活宝级的大师余秋雨和贾平凹还真对得起“南余北贾”的帽子,在制造动静方面东鸣西应如出一辙;下面是有余秋雨的优美散文,欢迎参阅。
莫高窟大门外,有一条河,过河有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从几座坍弛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青砖。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也可找见证明。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
有一座塔,由于修建年代较近,保存得较为完整。塔身有碑文,移步读去,猛然一惊,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箓!
历史已有记载,他是敦煌石窟的罪人。
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遇见的一个中国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逃荒到甘肃,做了道士。几经转折,不幸由他当了莫高窟的家,把持着中国古代最灿烂的文化。他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他们把难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今天,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只得一次次屈辱地从外国博物馆买取敦煌文献的微缩胶卷,叹息一声,走到放大机前。
完全可以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泄。但是,他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最大的倾泄也只是对牛弹琴,换得一个漠然的表情。让他这具无知的躯体全然肩起这笔文化重债,连我们也会觉得无聊。
这是一个巨大的民族悲剧。王道士只是这出悲剧中错步上前的小丑。一位年轻诗人写道,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那里,一个古老民族的伤口在滴血。
真不知道一个堂堂佛教圣地,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看管。中国的文官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滔滔的奏招怎么从不提一句敦煌的事由?
其时已是20世纪初年,欧美的艺术家正在酝酿着新世纪的突破。罗丹正在他的工作室里雕塑,雷诺阿、德加、塞尚已处于创作晚期,马奈早就展出过他的《草地上的午餐》。他们中有人已向东方艺术投来歆羡的目光,而敦煌艺术,正在王道士手上。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他对洞窟里的壁画有点不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了两个帮手,拎来一桶石灰。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民做事就讲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这儿空气干燥,一会儿石灰已经干透。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净白。道士擦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了一下石灰的市价。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把更多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他达观地放下了刷把。
当几面洞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显得过分惹眼。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农舍里,她们婀娜的体态过于招摇,她们柔美的浅笑有点尴尬。道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道士,何不在这里搞上几个天师、灵宫菩萨?他吩咐帮手去借几个铁锤,让原先几座塑雕委曲一下。事情干得不赖,纔几下,婀娜的体态变成碎片,柔美的浅笑变成了泥巴。听说邻村有几个泥匠,请了来,拌点泥,开始堆塑他的天师和灵宫。泥匠说从没干过这种活计,道士安慰道,不妨,有那点意思就成。于是,像顽童堆造雪人,这里是鼻子,这里是手脚,总算也能稳稳坐住。行了,再拿石灰,把它们刷白。画一双眼,还有胡子,像模象样。道士吐了一口气,谢过几个泥匠,再作下一步筹划。
今天我走进这几个洞窟,对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怪像,脑中也是一片惨白。我几乎不会言动,眼前直晃动着那些刷把和铁锤。“住手!”我在心底痛苦地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脸来,满眼困惑不解。是啊,他在整理他的宅院,闲人何必喧哗?我甚至想向他跪下,低声求他:“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1900年5月26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辛辛苦苦地清除着一个洞窟中的积沙。没想到墙壁一震,裂开一条缝,里边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王道士有点奇怪,急忙把洞穴打开,嗬,满满实实一洞的古物!
王道士完全不能明白,这天早晨,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纔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中国的荣耀和耻辱,将由这个洞穴吞吐。
现在,他正衔着旱烟管,扒在洞窟里随手捡翻。他当然看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为何正好我在这儿时墙壁裂缝了呢?或许是神对我的酬劳。趁下次到县城,捡了几个经卷给县长看看,顺便说说这桩奇事。
县长是个文官,稍稍掂出了事情的分量。不久甘肃学台叶炽昌也知道了,他是金石学家,懂得洞窟的价值,建议藩台把这些文物运到省城保管。但是东西很多,运费不低,官僚们又犹豫了。只有王道士一次次随手取一点出来的文物,在官场上送来送去。
中国是穷。但只要看看这些官僚豪华的生活排场,就知道绝不会穷到筹不出这笔运费。中国官员也不是都没有学问,他们也已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翻动出土经卷,推测着书写朝代了。但他们没有那副赤肠,下个决心,把祖国的遗产好好保护一下。他们文雅地摸着胡须,吩咐手下:“什么时候,叫那个道士再送几件来!”已得的几件,包装一下,算是送给哪位京官的生日礼品。
就在这时,欧美的学者、汉学家、考古家、冒险家,却不远万里,风餐露宿,朝敦煌赶来。他们愿意变卖掉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偷运一两件文物回去的路费。他们愿意吃苦,愿意冒着葬身沙漠的危险,甚至作好了被打、被杀的准备,朝这个刚刚打开的洞窟赶来。他们在沙漠里燃起了股股炊烟,而中国官员的客厅里,也正茶香缕缕。
没有任何关卡,没有任何手续,外国人直接走到了那个洞窟跟前。洞窟砌了一道砖、上了一把锁,钥匙挂在王道士的裤腰带上。外国人未免有点遗憾,他们万里冲刺的最后一站,没有遇到森严的文物保护官邸,没有碰见冷漠的博物馆馆长,甚至没有遇到看守和门卫,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肮脏的土道士。他们只得幽默地耸耸肩。
略略交谈几句,就知道了道士的品位。原先设想好的种种方案纯属多余,道士要的只是一笔最轻松的小买卖。就像用两枚针换一只鸡,一颗钮扣换一篮青菜。要详细地复述这笔交换帐,也许我的笔会不太沈稳,我只能简略地说:1905年10月,俄国人勃奥鲁切夫用一点点随身带着的俄国商品,换取了一大批文书经卷;1907年5月,匈牙利人斯坦因用一迭子银元换取了24大箱经卷、5箱织绢和绘画;1908年7月,法国人怕希和又用少量银元换去了10大车、6000多卷写本和画卷;1911年10月,日本人吉川小一郎和橘瑞超用难以想象的低价换取了300多卷写本和两尊唐塑;1914年,斯坦国第二次又来,仍用一点银元换去了5大箱、600多卷经卷;……
道士也有过犹豫,怕这样会得罪了神。解除这种犹豫十分简单,那个斯坦国就哄他说,自己十分崇拜唐僧,这次是倒溯着唐僧的脚印,从印度到中国取经来了。好,既然是洋唐僧,那就取走吧,王道士爽快地打开了门。这里不用任何外交辞令,只需要几句现编的童话。
一箱子,又一箱子。一大车,又一大车。都装好了,扎紧了。吁——,车队出发了。
没有走向省城,因为老爷早就说过,没有运费。好吧,那就运到伦敦,运到巴黎,运到彼得堡,运到东京。
王道士频频点头,深深鞠躬,还送出一程。他恭敬地称斯坦因为“司大人讳代诺”,称伯希和为“贝大人讳希和”。他的口袋里有了一些沈甸甸的银元,这是平常化缘时很难得到的。他依依惜别,感谢司大人、贝大人的“布施”。车队已经驶远,他还站在路口。沙漠上,两道深深的车辙。
斯坦因他们回到国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学术报告和探险报告,时时激起如雷的掌声。他们的叙述中常常提到古怪的王道士,让外国听众感到,从这么一个蠢人手中抢救出这笔遗产,是多么重要。他们不断暗示,是他们的长途跋涉,使敦煌文献从黑暗走向光明。
他们都是富有实干精神的学者,在学术上,我可以佩服他们。但是,他们的论述中遗忘了一些极基本的前提。出来辩驳为时已晚,我心头只是浮现出一个当代中国青年的几行诗句,那是他写给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勋爵的:
我好恨
稗我没早生一个世纪
使我能与你对视着站立在
阴森幽暗的古堡
晨光微露的旷野
要么我拾起你扔下的白手套
要么你接住我甩过去的剑
要么你我各乘一匹战马
远远离开这天的帅旗
离开如云的战阵
决胜负于城下
对于这批学者,这些诗句或许太硬。但我确实想用这种方式,拦住他们的车队。对视着,站立在沙漠里。他们会说,你们无力研究;那么好,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比比学问高低。什么都成,就是不能这么悄悄地运走祖先给我们的遗赠。
我不禁又叹息了,要是车队果真被我拦下来了,然后怎么办呢?我只得送缴当时的京城,运费姑且不计。但当时,洞窟文献不是确也有一批送京的吗?其情景是,没装木箱,只用席子乱捆,沿途官员伸手进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儿歇脚又得留下几捆,结果,到京城时已零零落落,不成样子。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糟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说一句:宁肯存放在伦敦博物馆里!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让它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我好恨!
不止是我在恨。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比我恨得还狠。他们不愿意抒发感情,只是铁板着脸,一钻几十年,研究敦煌文献。文献的胶卷可以从外国买来,越是屈辱越是加紧钻研。
我去时,一次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正在莫高窟举行。几天会罢,一位日本学者用沉重的声调作了一个说明:『我想纠正一个过去的说法。这几年的成果已经表明,敦煌在中国,敦煌学也在中国!”
中国的专家没有太大的激动,他们默默地离开了会场,走过王道士的圆寂塔前。
看过余秋雨的优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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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作为我国九十年代的一位著名散文作家,他的影响力堪称一绝,余秋雨在我国的文学史上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和地位。小编精心收集了余秋雨散文欣赏,供大家欣赏学习!
写完《柳侯祠》,南去20里,去看白莲洞。
先我30余年,两位古人类学家到这里作野外考察。他们拿着小耙东掘掘、西挖挖。突然,他们的手停住了,在长时间的静默中,3万年光阴悄悄回归,人们终于知道,这个普通的溶洞,曾孕育过远古人类的一个重要系脉。
今天,至少亚洲的许多人类学家都在研究他们的种族与“白莲洞人”的血缘关系。更浪漫的学者甚至把联系的长线拉上了南美洲的地图。
在我看来,诸般学问中,要数考古学最有诗意。难怪不少中外大诗人兼通此道。白莲洞要末不进,进去便是半个诗人。
我走进洞口。
不知是哪一天,哪一个部落,也偶然走进了洞口。一声长啸,一片欢腾。他们惊惧地打量过洞内黑森森的深处,野兽的鸣叫隐隐传出。他们疑虑地仰望过洞顶的锺乳石,不知它们会带来什么灾祸。但是,不管了,握起尖利的石块朝前走,这里是该我们的家。
洞内的猛兽早已成群结队,与人类争夺这个天地。一场恶斗,一片死寂。一个部落被吞没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又一个部落发现了这个洞穴,仍然是一场恶斗,一片死寂。终于,有一次,在血肉堆中第一个晃晃悠悠站起来的,是人而不是兽。人类,就此完成了一次占有。
我跌跌撞撞往里走。
有声响了。头顶有“吱吱”的叫声,那是蝙蝠,盘旋在洞顶;脚下有“喇喇”的水声,那是盲鱼,窜游在伏流。洞里太黑,它们都失去了眼睛,瞎撞了多少万年。洞边有火坑遗迹,人在这里点燃了火炬,成了唯一光明的动物。深深的黑洞在火光下映入瞳孔,这一人种也就有了乌黑的眼珠。
想起了一篇作品《野古马》,写成吉思汗留下的一个马群始终活着,奔驰游观,直至如今。蝙蝠和盲鱼也该是先民留下的伙伴吧?那末,我是在探寻祖宅。要与蝙蝠和盲鱼对话,实在显得矫情;但是,我直盯盯地看着它们,确也心事沉沉。
论安逸,是它们。躲在这么个洞子里,连风暴雨雪也没挨到一次,一代又一代,繁衍至今。人类自从与它们揖别,闯出洞口,真无一日安宁。凶猛的野兽被一个个征服了,不少伙伴却成了野兽,千万年来征战不息。在这个洞中已经能够燃起火炬,在洞外却常有人把火炬踩灭,把寥廓的天地变成一个黑洞,长年累月无路可寻。无数的奇迹被创造出来,机巧的罪恶也骇人听闻。宏大的世界常常变成一个孤岛,喧腾的人生有时比洞中还要冷清。
洞中有一石幔,上嵌珊瑚、贝壳、海螺化石无数,据测定,几亿年前,这儿曾是海底。对这堵石幔来说,人类的来到、离去、重返,确实只是一瞬而已。
温软的手指触摸着坚硬的化石,易逝的生命叩问着无穷的历史。理所当然,几万年前的祖先也触摸过它,发出过疑问。我的疑问,与他们相差无几:我们从何处来到这里?又从这里走向何处?
也许是对洞穴的早期占有,使人类与洞穴有了怪异的缘分。据1987年世界民意测验研究所对800万美国人的调查,许多濒死复生的人追述,临近死亡时,人的朦胧意识也就是进入一个黑洞:
它们觉得自已被一股旋风吸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口,并且在黑魆魆的洞里飞速向前冲去。而且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牵拉、挤压,洞里不时出现嘈杂的音响。这时,他们的心情更加平静。
……黑洞尽头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束光线,当他们接近这束光线时,觉得它给予自己一种纯洁的爱情。
可见,人类最后还得回到洞穴中的老家。我们的远祖辛辛苦苦找到了这个家,流血流汗经营了这个家,总得回去,也算叶落归根。据天文学家说,茫茫宇宙间也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神奇地吸纳着万物,裹卷着万物,吞噬着万物。地球和人类,难保哪一天不投入它的怀抱。
依我看,神秘的太极图,就像一个涡卷万物的洞口。一阴一阳呈旋转形,什么都旋得进去。太极图是无文字的先民的隆重遗留,人类有文字纔数千年,而在无文字的天地里却摸索了数十万年。再笨,再傻,数十万年的捉摸也够凝结成至高的智慧。
不管怎么说,走向文明的人类,深层意识中也会埋藏着一个洞穴的图腾。
“芝麻,开门!”一个巨大的宝库就在洞穴之中。几乎是各民族的民间传说,都把自己物欲乃至精神的理想,指向一个神秘的洞穴。无数修道者在洞穴中度过一生,在那里构造着人生与宇宙的平衡。嫉世愤俗的基度山伯爵,会聚着新兴资产者的理想,向一个洞穴进发,然后又在那里,指挥若定,挥洒着人性的伟力。
别有洞天,是中国人创造的一个成语。中国人重义轻利,较少痴想洞中财宝,更想以洞穴为门径,走进一个栖息精神的天地。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轰传百代,就在于它开凿了这样一个洞口。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纔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这个武陵人终于来到一个理想国。从此,哪一个中国人的心底,都埋下了一个桃花源。
桃花源,是对恶浊乱世的一个挑战。这个挑战十分平静,默默地对峙着,一声不吭。待到实在耐不住的时候,中国人又开掘出一个水帘洞。这个洞口非同小可,大闹天宫的力量正在这儿孕育。
桃花源和水帘洞,气氛不同,性质相仿,都是群众意志的会聚。桃花源中人惘然于时间,也惘然于空间,融洽怡和,不见个体冲撞。孙悟空有点个性,却也只是某种整体意向的象征,水帘洞里的秩序,倒是宁谧无波。
这是白莲洞人气质的遗留,先民生态的重温。白莲洞人与野兽征战,与自然搏斗,只回荡着一个观念:为着我们这种种类的动物。如果他们也有思想家,摸着海底生物的化石低头沈思,那么,他沈思的主体只是我们,而不是我。
我是什么?历史终于逼迫人们回答。
白莲洞已经蕴藏着一个大写的人字。数万年来,常有层层乌云要把这个字前掩,因此,这个字也总是显得那么辉煌、挺展,勾发人们焦渴的期待。当非人的暴虐压顶而降,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突然爆炸,不明飞行物频频出现,这个字还会燃起人们永久的热念。但是,这个字倘若总被大写,宽大的羽翼也会投下阴影。时代到了这一天,这群活活泼泼的生灵要把它析解成许多闪光的亮点。有多少生灵就有多少亮点,这个字纔能幻化成熙熙攘攘的世界。
既然人们还得返回黑洞,为什么还要披荆斩棘地出来?出来,就是要自由地享用这个宽阔的空间;出来,就是要让每个生灵从精神到筋骨都能舒展;出来,就是要让每个个体都蒸发出自己的世界。这样,当人们重进黑洞,纔不会对着蝙蝠和盲鱼羞惭。
此时我已走出白莲洞口,面对着一片绿水青山。洞口有石,正可坐下歇脚,极目鸟矙。
我想起了张晓风的《武陵人》。晓风袭用了陶渊明的题材,却把那个偶入桃花源的武陵人作为一个单个人细细磨研。他享尽了桃花源的幸福,比照出了原籍武陵的痛苦。但是,奇怪的是,他还是毅然返回。原因是:
武陵不是天国,但在武陵的痛苦中,我会想起天国,但在这里,我只会遗忘。忘记了我自己,忘记了身家,忘记了天国,这里的幸福取消了我思索的权利。
于是他苦苦寻找,钻出了那个洞口。
赖声川博士的《暗恋桃花源》异曲同工,让这位进桃花源而复返的武陵人与现代生活相交杂,在甜酸苦辣中品尝一个人切实的情感价值。
台湾作家不谋而合地挪揄桃花源,正倾诉了现代中国人对神仙洞府的超越。
又想起了上海一群青年艺术家写的《山祭》。愚公的家属,在一个别有洞天的王国辛勤挖山,这个王国里有棕褐色的和谐,和无可指摘的纪律。没想到,一个现代色彩的姑娘飘然而至,诱人的风姿和一连串傻兮兮的疑问,竟使愚公的后代一一反省自身的意义,结果,庄严的洞天发生了纷乱。
还想起了《魔方》中的一段,三个大学生误入一个深深的山洞而找不到出口,生死攸关的时刻,一一迸发出真实的自我。这个山洞应和白莲洞相仿,人类走了几万年,终于会在山洞里吐露个性的哲学。纵然死了吧,也没把这几万年白活。不久前在新加坡,一群华裔青年在深夜邀我看他们的排演,演的竟然就是《魔方》中的这一段。演完,这群青年挥汗微笑,像是获得了一种摆脱。
为什么中国艺术家们总缠着山洞死死不放呢?终于,在我眼前出现了一个长长的隧洞,其间奔逐着一个古老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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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作为我国九十年代的一位著名散文作家,他的影响力堪称一绝,余秋雨在我国的文学史上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和地位。本文是余秋雨散文作品,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我到过一个地方,神秘得像寓言,抽象得像梦境。
败多长住新加坡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听我一说,惊讶万分。
是韩山元先生带我去的。韩先生是此地一家大报的高级编辑,又是一位满肚子掌故的乡土历史学家。那天早晨,他不知怎么摸开了我住所的大铁门,从花园的小道上绕到我卧室的南宫下,用手指敲了敲窗框。我不由林然一惊,因为除了一位轻手轻脚的马来亚园丁,还从来没有人在这个窗下出现过。
他朝我诡秘地一笑,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奇怪地方。我相信了他,他一定会发现一点什么的,就冲他绕来绕去绕到我这个窗下的劲头。
我打开大门,那里还等着两位女记者,韩先生的同事,也算我在这里的学生。她们都还年轻,对探幽索秘之类的事,兴趣很大。于是,一行四人。
其实韩先生也不太记得路了。在车上他托着下巴,支支吾吾地回忆着、嗫嚅着。驾车的女记者每到岔道口就把车速放慢,好让他犹豫、判断、骂自己的记性。韩先生寻路的表情越艰难,目的地也就变得越僻远、越离奇。
目的地竟是一个坟地。
新加坡的坟地很多,而且都很堂皇。漂泊者们葬身他乡已经够委屈的了,哪能不尽量把坟地弄得气派一点?但是,这个坟地好生奇特,门面狭小,黑色的旧铁栏萎萎缩缩。进得里面纔发现占地不小,却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一看几排墓碑就明白,这是日本人的坟地。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坟地比它更节俭的了。你看这个碑”,韩先生用手一指,那只是许多墓碑中的一个矮小的方尖碑,上面刻着六个汉字:
纳骨一万余体
碑下埋着的,是一万余名侵略东南亚的“皇军”的骨灰。
“再看那边,”顺着韩先生的指点,我看到一片广阔的草地上,铺展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小石桩,“一个石桩就是一名日本妓女,看有多少!”
用不着再多说话,我确实被震动了。人的生命,能排列得这样紧缩,挤压得这样局促么?而且,这又是一些什么样的生命啊。一个一度把亚洲搅得晕晕乎乎的民族,将自己的媚艳和残暴挥洒到如此遥远的地方,然后又在这里划下一个悲剧的句号。多少情笑和吶喊,多少脂粉和鲜血,终于都喑哑了,凝结了,凝结成一个角落,凝结成一种躲避,躲避着人群,躲避着历史,只怀抱着茂草和鸟鸣,怀抱着羞愧和罪名,不声不响,也不愿让人靠近。
是的,竟然没有商人、职员、工人、旅游者、水手、医生跻身其间,只有两支最喧闹的队伍,浩浩荡荡,消失在这么一个不大的园子里。我们不能不把脚步放轻,怕踩着了什么。脚下,密密层层的万千灵魂间,该隐埋着几堆日本史,几堆南洋史,几堆风流史,几堆侵略史。每一堆都太艰深,于是只好由艰深归于宁静,像一个避世隐居、满脸皱纹的老人,已经不愿再哼一声。
到底是日本人,挤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依然等级森严。
一般士兵只立集体墓碑。除了“纳骨一万余体”外,还有一个含糊其词的所谓“作业队殉难者之碑”,也是一个万人碑,为太平洋战争时战死的士兵而立。另一个“陆海军人军属留魂之碑”,则是马来西亚战争中战死日军的集体墓,原在武吉知马山上,后被抗日人士炸毁,日本人在碎墟中打点收拾残骨,移葬这里。
军曹、兵长、伍长,乃至准尉级的仕官,皆立个人墓碑。一根根细长的木桩紧紧地排着,其中稍稍高出周围的是准尉。
少尉以上均立石碑,到了高级军衔大佐,则立大理石碑。
让开这所有的群体,独个儿远远地坐东面西的,则是赫赫有名的日本陆军元帅、日本南方军总司令寺内寿一的大墓。这座墓,傲气十足,俯矙着自己的数万属下。
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对寺内寿一这个名字十分敏感。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后,寺内寿一曾被任命为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在他的指挥下,日军由北平进占山西、陕西、甘肃,直取兰州。在著名的平型关战役中遭受中国军队惨重打击的板垣师团,也属于他的部下。这么一个把古老的黄河流域整个儿浸入血泊的军阀,最终竟然躲到了这个角落!
我呆呆地伫立着,死死地看着这座墓。我深知,几乎未曾有过中国人,会转弯抹角地找到这里,盯着它看。那么,今天也算是你寺内元帅与中国人的久别重逢吧。你躲藏得好偏僻,而我的目光背后,应是华北平原的万里云天。
寺内寿一改任南方派遣军总司令是在1941年10月东条英机上台组阁之后,他与山本五十六的海军联合舰队相配合,构成了震动世界的太平洋战争。他把他在华北的凶残倾泄到了南洋,从西贡直捣新加坡。他的死亡是在日本投降之后,死因是脑溢血。
元帅的死亡,震动了当时由英军看守的日军战俘营。正是那些早就被解除武装、正在受到公审、正在受到全世界唾骂的战俘,张罗着要为寺内寿一筑坟,而且是筑一座符合元帅身份的坟。从我接触到的一些数据看,为了眼前这座坟,当时日军战俘营里所发生的事,今天想来依然触目惊心。
这些战俘白天在英军的监视下做苦工,到了夜晚空下来,就聚集在宿舍里密谋。他们决定,寺内寿一的墓碑必须采用柔佛(今属马来西亚)南部的一座石山上的石料,因为这座石山上曾发生过日军和英澳联军的激战,好多石块就浸染了日本军人的鲜血。他们要悄悄派出几个目睹当年激战的人去,确定当年日军流血最多的地方,再从那里开采巨石,躲过人们耳目,拼死长途运来。
这些战俘开始行动了。他们正儿八经向看守他们的英国军官提出申请,说想自己动手修建战俘营的宿舍,需要到外面去采伐、搬运一些木料石料。同时,他们又搜集身边带着的日本小玩意儿来笼络英军及其家属。英军同意了他们的申请,结果他们开始大规模地采运石料,不仅为寺内寿一,而且为其它战死的日军筑坟。柔佛那方染血的巨石完全不像修宿舍的材料,只能在星夜秘密偷运。运到离现在墓地8公里之外一座荒弃的橡胶园里,搭起一个帐篷,用两天时间刻琢碑文,刻好之后又运到墓地,恭恭敬敬竖好,浇上水泥加固。我现在死死盯着看的,就是这个墓碑。
这一切,竟然都是一个战败国的俘虏们偷偷做成的,实在让人吃惊。我想,如果有哪位电影大师拍一部影片,就表现一群战俘在黑夜偷运染血巨石来作元帅墓碑的艰苦行程,一定会紧扣人心。山道上,椰林下,低声的呼号,受过伤的肩膀,勒入肌肉的麻绳,摇晃的脚步,警觉的耳朵,尤其是月光下,那一双双不肯认输服罪的眼睛……
资料告诉我,即使在国际法庭公审和处决战犯之后,那些日军战俘,竟还想尽各种办法,通过各种途径,弄到了每一战犯处决时洒血的泥土,汇集起来到这个坟地“下葬”,竖起一个“殉难烈士之碑”。这个碑,我进人墓园不久就看到了的,不知底细的人怎会知道“烈士”是谁?
矮山元先生曾听守墓人说,别看这个坟地冷清,多年来,总有一些上年岁的人专程从日本赶来,跪倒在哪几座墓碑前献酒上香,然后饮泣良久。这些年,这样的老人看不到了,或许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墓碑。于是,坟地真正冷清了,不要说战争,就是那星夜运石的呼号,也已成了遥远的梦影。但是,只要你不小心走进了这个地方,在这些墓碑间巡睃一遍,你就会领受到人类精神中极其可怖的一个部分,阴气森森。这里上下有序,排列整齐,傲骨嶙峋,好像还在期待着某种指令……
现在该来看看那些可怜的日本妓女了。
论资格,这些妓女要比埋在近旁的军人老得多。大概从本世纪初年以来,日本妓女蜂拥来南洋有过几次高xdx潮,每次都和日本经济的萧条有关。而当时的南洋,由于橡胶和锡矿的开采,经济颇为繁荣,大批在国内不易谋生的日本少女就不远千里,给南洋带来了屈辱的笑颜。
日本女子的美貌和温柔使她们很快压倒了南洋各地的其它娱乐项目,轰轰烈烈地构成了一种宏大的职业。从野心勃勃的创业者到含辛茹苦的锡矿工人,都随时随地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日本娼寮。各国、各族的嫖客,都在日本妓院中进进出出。在这个时候,日本民族在南洋的形象,显得既柔弱又可怜。
既然日妓南下与日本经济萧条有密切关系,而经济萧条又是日本必须向外扩张的根本动因,那么,不妨说,日本妓女的先来和日本军人的后到,确实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让他们的坟墓紧紧靠在一起,好像是故意在搭建一种历史逻辑。
当日本军队占领南洋时,原先在这里的妓女再加上军妓,日妓的数量更是达到空前,连著名的南华女子中学也解散而成了日本艺妓馆。这简直成了一支与『皇军”可以并驾齐驱的队伍,有人戏称为“大和部队”。据说还有一位日本官员故意向寺内寿一总司令报告:“大和部队已经打进来了。”寺内寿一因此而把不少军妓遣送回国,但日本妓女真正在南洋的锐减,则是在日本投降之后。这些已经够屈辱了的女子,无法在更屈辱的大背景下继续谋生了。事实上,即便是战败的苦难,她们也比军阀们受得深,尽管她们远不是战争的发动者,也没有因战争而有任何得益。
日本妓女在南洋的悲惨命运,已由电影《望乡》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是依我看,那毕竟是日本人自己搞的作品。在某些历史关节上无法冷静地开掘。日本妓女在南洋的遭遇,只有与以后日本军队的占领南洋疏通起来,现代日本民族的心态和命运纔能梳理得更加完整和透彻。仅仅表现她们在屈辱中思念故乡,显然是把题目做小了。
《望乡》中一个让人难忘的细节是,日本妓女死后安葬南洋,墓碑全都向着故乡。但是,我在这个日本坟地中看到的情景却完全相反:300多个妓女的墓碑,全部向着正西,没有一座向着北方!
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愿,她们狠狠心拧过头去,朝着另一方向躺下了,不再牵肠挂肚,不再幽恨绵绵,连眼角也不扫一扫那曾经天天思念的地方。
岂止不再眼巴巴地望着故乡,在她们这么多的墓碑上,连一个真名字也没有留下。石碑上刻着的都是“戒名”,如“德操信女”、“端念信女”、“妙鉴信女”,等等。这些姑娘,身陷可怕的泥淖之中,为了保持住一点点生命的信念,便都皈依了佛教,希望在虔诚的祈求间,留住些许朦胧的微光。但是我觉得,她们不具真名,与其说是为了佛教信仰,不如说是要隐瞒自己家族的姓氏,不使遥远的族人因自己而招腥惹臭。
这种情景,与边上那些耀武扬威地写满军衔、官职的军人墓碑有多大的差别啊。我仔细地拨开草丛,读着那一个个姑娘自己杜撰的假名字。她们都有过鲜亮的青春,但很快都羞缩成了一枚枚琐小的石丁,掩埋在异地的荒草中。我认出那些字来了,显然都是死者的小姐妹们凑几个钱托人刻上去的,却又像死者在低声地自报家门。她们没什么文化,好不容易想出几个字来,藏着点儿内心的悲凉:“忍芳信女”、“寂伊信女”、“空寂信女”、“幽幻信女”……
我相信,这些墓碑群所埋藏的故事,一定比那边的墓碑群所埋藏的故事更通人性。可惜,这些墓碑群什么数据也没有留下,连让我胡乱猜想的由头也十分依稀。
例如,为什么这座立于昭和初年的墓碑那么精雕细刻呢,这位“信女”一定有过什么动人的事迹,使她死后能招来这么多姐妹的集资。也许,她在当时是一位纔貌双全、侠骨慈心的名妓?
又如,为什么这些墓碑上连一个字也没有呢?是因为她们做了什么错事,还是由于遭致什么意外?
还有,这五位“信女”的墓碑为什么要并排在一个墓基上呢?她们是结拜姐妹?显然不仅是这个原因,因为她们必须同时死纔会有这样的墓,那么,为什么又要同时死呢?
这些,都一定有故事,而且是极其哀怨、极其绚丽的故事,近乎中国明清之间的秦淮诸艳。
发生在妓院里的故事,未必都是低下的。作为特殊的时代的一个特殊交际场所,那里会包藏着许多、金融搏斗、人生沧桑、民族恩怨乃至国际谍情。也许,日本史和南洋史的某些线头,曾经由这些“信女”的纤纤素手绾接。我在这片草地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深深可惜着多少动人的故事全都化作了泥土。当地不少文学界的朋友常常与我一起叹息当今南洋文学界成果寥寥,恕我鲁莽,我建议南洋文化的挖掘者,多找找这些坟地。军人的坟地,女人的坟地,哪怕它们藏得如此隐蔽。
“军人,女人,还有文人!”韩山元先生听我在自言自语,插了一句。
是的,这个坟地里,除了大批军人和女人,竟然还孤零零地插进来一个文人。
这位文人的墓,座落在坟地的最东边。本来,寺内寿一的墓座东朝西,俯矙整个墓地;但这座文人墓却躲在寺内寿一墓的后边,把它也当作了俯矙的对象。
仅仅这一点,就使我们这几个文人特别解气。而且墓主还是一位挺有名的日本文学家:二叶亭四迷。我记得他的相片,留着胡子,戴着眼镜,头上的帽子很像中国的毡帽。我应该是在研究鲁迅和周作人的时候顺便了解这位文学家盼,他葬在这里,对我也是个意外。不管怎么说,整个坟地中,真正能使我产生亲切感的只能是他了。
他的墓碑上的字也写得漂亮,是一种真正的书法。这又使我们几个多了一份高兴。那些军官的墓碑既然都是战俘们偷偷张罗的,字能好到哪里去?
二叶亭四迷1909年2月在俄国游历时发现患了肺结核,但是这位固执的文学家不相信医生,胡乱自己服药,致使病情严重,后由朋友帮助,转伦敦坐轮船返日本治疗。但是,他并没有能够到达日本,而是死在由哥伦坡驶向新加坡的途中。就这样,他永久留在新加坡了。他进坟地是在1909年5月,不仅那些军人的坟墓还一座也没有,连妓女的坟墓也不会有几座,因为当时,日本妓女还刚刚向南洋进发。
二叶亭四迷早早地踞守着这个坟地,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坟地以后会有这般怪异的拥挤。他更无法设想,多少年后,真正的文人仍然只有他一个,他将永久地固守着寂寞和孤单。
我相信,如果二叶亭四迷地下有灵,他执拗的性格会使他深深地恼怒这个环境。作为日本现实主义文学的一员大将,他最为关注的是日本民族的灵魂。他怎么能忍心,日日夜夜逼视着这些来自自己国家的残暴军士和可怜女性。
但是,二叶亭四迷也许并不想因此而离开。他有民族自尊心,他要让南洋人民知道,本世纪客死外国的日本人,不仅仅只有军人和女人。“还有我,哪怕只有一个:文人!”
不错,文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死的时候不用像那些姑娘那样隐姓埋名,葬的时候不用像那些军人那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我相信,每一次妓女下葬,送葬的小姐妹们都会在整个坟地中走走,顺便看看这位文学家的墓碑,尽管她们根本读不懂他的作品;我相信,那些战俘偷偷地把寺内寿一的坟筑在他的近侧,也都会对他龙飞凤舞的墓碑端详良久。二叶亭四迷为这个坟地提供了陌生,提供了间离。军乐和艳曲的涡漩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和谐的低沈颤音。
不能少了他。少了他,就构不成“军人、女人、文人”的三相结构,就构不成一种寓言式的抽象。现在够了,一半军人,一半女人,最边上居高临下,端坐着一位最有年岁的文人。这么一座坟地,还不是寓言?
这个三相寓言结构竟然隐匿于闹市,沈淀成宁静。民族、历史的大课题,既在这里定格,又在这里混沌。甜酸苦辣的滋味,弥漫于树丛,弥漫于草地。铁栅栏围住的,简直是个历史的浓缩体。我走过许多地方,未曾见过如此具有概括力的所在,概括得令人有点难以置信。
离开墓地之后,我们的车又在闹市间胡窜乱逛。不知怎么,大家对街上的日本人特别注意起来。
显而易见,今天的日本人在这座城市地位特殊。前几天读到本地一位女作家的一篇作品,其中写到一个年轻繁忙的华人母亲把自己幼小的女儿托养在公婆家里,没想到一年以后,女儿牙牙学语吐出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华语,不是方言,也不是英语,而竟然是日语。原来公婆家通用的是夹着日语的英语,而日语的成分又日见提高。这位年轻的母亲真正地发怒了,大声吼道:“我不能眼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成为一个是华人又不像华人的怪物!”
这种现象,在这里比较典型。日本是亚洲首富,经济界人士竞相趋附是不奇怪的。你看,就在我们的车窗外,那些最豪华的商店门口,停得最多的是日本旅游团的大客车。一大串专供旅游的人力三轮车从我们的车外慢慢前行,不用细看,坐的大多是日本人。
这时我心中忽起一个念头,真想走上前去告诉那些坐在人力车上兴高采烈的日本朋友;就在这座城市,一个草木掩荫的冷僻所在,有一个坟地。无论如何,你们应该去看看的。我们刚去看过。
真的,你们应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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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鉴赏是文学鉴赏的一个重要课题,抓住和体验散文的情感这个核心,把握散文创作中的真情这一关键。小编精心收集了优秀散文欣赏短篇,供大家欣赏学习!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这是民国时一款香烟上的广告语,读来有着淡淡的惆怅,又有着一丝丝旖旎的情绪。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好似在昏昏的光阴里遇到一个人,一低头,一回首,恍惚之间,似是看到了故人从岁月深处缓缓走来,心中莫名一喜。待清醒过来,才发现,哦,不是故人,而是初逢初识的今人。淡淡的落寞,浅浅的欢喜,纠缠在心头,挥之不去。
去古物市场,在一家老店铺前看到了这种香烟盒。它,叫茶花,是香烟的名字,真是诗意盎然。茶花静静躺在玻璃柜中,边角有点泛黄,隔着玻璃看它,好似隔了一层薄薄的旧光阴。
茶花,是女士香烟,月白色的烟盒上,印了一朵红艳艳的茶花,层层叠叠的绽放着,赤赤裸裸的红着,好似黑夜月光下燃烧着的烟头,红得发亮。花朵旁边,正是写着这一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在燃烧着的茶花旁边,这两句诗淡然静默,可是,却比那火红的茶花更是惊人心魄。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古稀老人,从民国熬到了现在,很有一番风骨。听他讲,民国时很多名流女子都迷恋这种烟,仅是因为,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那么多那么多的女子,站在民国的动荡风尘里,拈着一支烟,看着眼前的人,眼神寂寞,不知是在怀念故人,还是思虑着今人。
从古物市场出来已是傍晚了。在桥头的亭子里看见一个女子,倚着亭柱,缓缓抽着烟。夕阳残照中,女子拈着细细的香烟,淡金的暮光落在她身上,又惊艳又别生风情。轻轻吐出浓浓淡淡的烟雾,在晚风中飘荡,整个人都有着一份寂寞的古意,一份莫名的风情。或许,民国时那些抽着茶花香烟的女子们,也是这般,苍茫萧索,寂寞地抽着烟,寂寞的看着初相识的今人,寂寞的怀念着故人。
故人啊,故人。梅艳芳当年亦曾唱过故人,把过往时光凝成了唇边的一朵梅花。听梅艳芳唱的《似是故人来》,又轻又缓,声音带着浓浓的沧桑古意,以及旧时光的气息。一开口,便觉岁月滚滚,如潮涌来。这是他人学不来的。后来,__翻唱这首歌,完全没有似是故人来的意蕴。似是故人来,可惜,来的是今人,是当时明月,是今日彩云,而不是当年的故人了。
似是故人来。唯梅艳芳懂。
梅艳芳唱《似是故人来》,一开口便惊了心、动了魄,活生生的把你拉到旧光阴的深处,品一品似是故人来,却是无人来的寂寞愁苦。一句一句,都是在向故人倾诉,一句一句,都在向光阴说着昨日的故事。
“似是故人来。何日再追何地再聚”,“似是故人来。留下你或留下我,在世间上终老”。这般唱来,回忆已然混合着光阴散落一地,一触碰,满心满眼,全是故人光阴啊。
又看梅艳芳当时唱这首歌的海报,黑白照,她眼眸低垂,眼神有着寂寂的寡意,手中拈着一支烟,放至唇边,欲吸未吸。冷艳、孤清,在这般傲然凛冽的风情下,是她在怀念着故人。
朋友跟我说,我们不是今生的初相识,而是隔世的再相逢。说来,真是浪漫美好。想想,在某个平常的时分,邂逅一个人,感觉有着前生今世的熟悉,彼此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故事。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恰是这种感觉,形而上,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只在乎心灵,在乎灵魂。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落到最后,还是,还是满心满念地怀念故人,前世的,今生的,来世的,都是我的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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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微笑着听你说你们的故事,但真的打不起笑脸听你说你们的关系;下面是有优秀短篇散文,欢迎参阅。
仰望天空的一抹微蓝,有薄薄的记忆,随着这个夏日的微风,生出细腻动人的倾城暖意,缠绕着潮湿与温暖,一寸寸侵入我的骨髓。走在夏日的风中,思绪不停地辗转、纷飞,似有一朵清幽的荷花,在幽幽绽放,让安静的心在微蓝的思念里游走。而眼底的盈盈绿意,以及美好的想念,亦全只是因为你的温纯牵盼和暖晴怜惜而风生水起。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种让我无福消受的梦幻,只会偷偷躲在角落独自回味那些唯美的记忆。那个记忆里的夏天,可能只是一个平凡的季节,或许是无数个不在重要的昨天的一个简单拼凑,凌乱的记忆找不到一点头绪来整理没有褪色的故事,一帧帧定格的画面即是最普通的感觉亦是不再重复的温暖。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我只想,用轻浅的文字,为清朗醇香的忆念,洇开一笔晶莹无比的琉璃白。
盛夏的风,温热又微凉,穿过我的天涯,你的海角。时光如尘,记忆慢慢复原。开始想念每一个路过的夏天,想念那些阳光、雨水以及暖暖的风,很多的故事攥在手心里,轻轻一握,就可以握出满把的水分。风吹过,你记得,我记得,有一份纯白丰盈的爱恋,曾经来过。或长或短的情节,是形状各异的叶,有的色泽鲜亮,有的枯黄暗淡,却是一样的经络分明,纹理清晰,缀满了夏天的树干。叶的间隙,掩不住鸟啼,藏不住熟悉的故事,熟悉的人,像迎面而来潮湿而温热的风。还记得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骑着心爱的老花牛,暖风吹过眉宇吹过睫毛,吹过那潇洒的一头短发。心情陶醉在夏天的悠扬里,不自禁的哼着熟悉的曲调。迷恋那些优柔的节奏,那时候似乎还不知道有种曲风叫慵懒。隔着岁月的尘埃,我们走走,停停,好像许久都不曾嗅到花香的味道。而这个被风吹过的夏天,我们在静谧的韶光里,叩响心底最厚重的门,画两颗过尽千帆的心,写一个风轻云淡的故事。这个故事,掠过盈盈守望的深情,我们都刻意不提及,但却依然没有走失最初的一份承诺。
那些流转的时光,辗转的华年,以及飘飞的花,在光影里聚聚散散,淡淡的忧郁印在旧旧的玻璃窗上。深深浅浅的痕,纠结缠绕,渐渐远去的情节,无从约定,没有结局。还记得那年夏天,那时的我们或许因为年少,是多么轻狂;还记得那年夏天,在熄灯以后还在宿舍打闹嘻哈,连班主任站在门外都未曾发觉,最后一个个都被罚跑步的场景。如雪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碎花的窗棂,满屋子都是温软和柔美。六月,永远都生活在浪漫的季节,因为有这美好的记忆陪着;当记忆温习,校园生活是多么值得怀念。斑驳的光影反反复复地摩挲着地面,如水般在这个静寂的午后,流淌成一阕阙幽香暗潜的诗意。你那微微一笑,眼眸温情流落。如今当夜幕降临,远方的你我同仰一片星空是否后悔没有鼓气勇气来表白?还记得那年夏天,躺在校园的草坪上了,晒着阳光,听着夏蝉歌唱一起看蓝天时的憧憬;还记得那年夏天,一个个跑到宿舍后面的坡上去摘别人的杏,还一起拔过后山菜地的萝卜;还记得那年夏天,我们颓废过,努力过,悲伤过,快乐过;记得那年夏天,太多的故事,一直铭记在心!
岁月的蹉跎,无法遮掩温暖的细节,无法掩饰清水明媚的旖旎。我们彼此眉目相映的日子,是那样清澈,又是那样踏实。诗句写在墙上,掩盖在层层覆盖的瓷砖下,那些飞扬的时光,在岁月的书签上兜兜转转,早已褪尽了花样,暗淡了芳华。后来的后来,我垂垂老去。在某个洒满庸懒阳光的下午,驻足回望,那些流浪的踪迹早已风化销匿。虽知三生遥不可及,但是在这一世的闲情里,绮梦相随,亦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幸福。这一季,有那么多美丽的传奇。你看那幽蓝夜幕下,繁星如织的夜色里,当流星划过穹苍时,可否许你我紧扣十指,悄然许下最美的心语?那晨露初透,层层叠叠的阳光洒满素色窗帘时,可否许我是那个慵懒随性撒娇的女子?盛夏未央,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清香,我绵软的心充满了驿动,仿佛那些栀子花,开满在心头,把点点暖意和牵挂,镌刻在我诗意的天空。当你温存着袭来时,可否许我留下会心舒展的微笑?那月色如练,临花照影时,可否许我,为你絮絮低语,吟咏一阕阕丽词清韵?
盛夏的河水中流过难忘的童年。欢快的河水泛着清波,追逐着顺流向远方。那视野的尽头,那幽绿的水草浣洗着自己的长发,摇摆着那纤巧妙漫的身姿,轻歌曼舞般的荡漾。这个夏天,一点点被风吹走。而我,陷在自己的记忆里,不肯撒手。鱼儿在荷叶下尽情的追逐、嬉戏,阵阵荷风赢来了夏天收获的芬芳,那藕花深处藕盘若隐若现,想展现自己的成果却又躲躲闪闪。还记得酷热难耐的那个夏天,阳光刺得我睁不开双眼,我们并肩漫步在小河边,潺潺的溪流声拔动着我的心弦。那一季的阳光不再刺眼,那一年的冬天也变得别样的温暖。当微风吹过的瞬间,我发觉,有一汪涟漪,在我的心湖荡漾。轻轻的,漾起了千丝万缕的感动,漾起了诉不尽的复杂情怀,漾起了埋藏已久却不动声色的相思。仿佛有些甜蜜,亦有些惆怅。岁月迈着闲适的步子,一点点趟过昨天的记忆。那指尖沙漏中溢出的光阴,无论你我如何地挽留和不舍,依然被浮云带走,决绝而去,头也不回。徒留一颗飘忽游离的心,立在彼岸的烟云里,默默数看着几度春去春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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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爱心,流浪的人们才能重返家园;因为爱心,疲惫的灵魂才能活力如初。渴望爱心,如同星光渴望彼此辉映;渴望爱心,如同世纪之歌渴望永远被唱下去;下面是有优秀的短篇散文,欢迎参阅。
有人说,风华是一指流砂,而苍老是一段年华。风华褪去,遗留下的只是万点邪魅的腥红,妖冶,美丽。我从未相信,历经过撕心裂肺的痛,便会牵得天荒地老的伤感。风华褪尽,一指流砂,落拓的是繁华哀伤的悲,遗落千年,亘古不息。
我一直都是情感的奴,跳不出痴心的迷途。生死之间,始终以醇酒香车惶惶度日。这一世,拱手山河,不为来生,只为觅到自己许心的那段情缘。我在流年里,一个人静静的行走,一个人写自己喜欢的文。盈亏往复,人生如是。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诗影弄情的机会,一展宿命中的绝代风华。可惜,岁月蹉跎,任何执念都会随年轮苍老。当惊艳天涯的芳华不复,遗下的便只是嗜血妖魅的凄凉。当岁月允许的是一袭嫁衣红裳,是否就一定能披露深埋多年芳香?一指流砂,风华褪尽,余下的便只是血染红妆的落寂与孤凉。
时间蹇促,年轮不休。从生到死,只是一段距离。黄泉碧落,道不清思念的苦楚;红尘天涯,诉不尽离落的残殇。奈何桥畔,总会有人倚栏回首,因为此生未够。时光来得总是很仓促,一切都是那么的来不及。我们总是在辗转流离,缓步相遇,转瞬别离,然后相忘于江湖。以至于我们都无法知道,到底是谁在谁的故事里反复沉沦。取一纸墨染,书下这经年的记忆。我把岁月紊乱,打翻前世的琉璃灯盏,想要将过往埋葬。殊不知,历史又怎能让人轻易涂抹?往昔的天天年年,辉煌绝艳,撒落万里荣光。江山易主,王朝更迭。在时间的铁蹄催逼之下,我们都无法守住那年岁的城池。因为,红颜倾颓,本就是一场命定。命定在此时,命定在此地,我们与苍老不期而遇。褪尽往日的风华,我们,只是最普通的凡尘俗子,没有过去,没有以后。有的只是,一点点恬静的淡定与心安。此生,不求光芒万丈,更不求富贵荣华,只要有一份安稳的生活,细如流砂,便已足够。风华褪尽,不为年轮所累,或许正是宿命的回报与施恩。
三千繁华,错付流水,惹得一世离愁。倾心无涯,透彻得如散落尘世的烟花。我是一个假剧作真的戏子,戏里风华无限,戏外沧桑落寞。故事,总在昨天的瞬间。往事一片一片,仿佛已不是梦幻的思念。我以天为鉴,用名字镌刻诺言。我用风云做砚,写下了无关岁月的诗篇。痴人一梦,横过万里黄沙,从此了无牵挂。逝去多年,我早已满头华发,而谁又在何处到老?转过三千佛塔,我却始终参不化前尘的风沙。抚一曲流水清风,我的指尖便落下过往的残红。思念太浓,却远离了旧时的悲喜枯荣。我将墓碑留白,却始终不见昔日的风华再开。岁月无端,有些过往,只能挥墨来铺陈。一个人的一生太短,却总有太长的那么一瞬。星夜沉天涯,你在彼岸等待繁花的开落。一曲嘲哳,唱得好与坏都无他,只要你在,我便无惧青丝白发。我总在一段海棠下沏一壶茶,等待岁月的无端变化。我一觉醒转,流年就在我的左岸,作一副参商渐暖的画,安慰错落的风华。风吹沙,埋藏一段段佳话。缘分总是阴错阳差,转身便会相忘天涯。多年的风华,经不住万里的尘沙,被岁月削去了鬓发。满纸画卷墨横干,清微诗书弄苍凉,我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绝代风华,又岂敢奢望时光待我如初。当年眉目无双,如今旧梦一场。再回望,亦只得半生思量。
把酒愿图疏狂,若能白头,何妨一醉千江。去而未往,箫声不断,想那年嫁衣红裳。一伤便是刻骨铭心,时间太远,已不愿去记起,今夕何夕。彼时相许,念自如昔,低眉信手,是谁喃呢。恍惚梦里,是谁的笑意,拂袖而去。我早已身心异域,换得一生相许,便可足矣。可岁月踏乱了痕迹,侵蚀了我一世绝伦的美丽。青丝成雪,迟暮当年。打翻前世的轮回,我焚香祭奠,让青史成灰。红线千匝,我却只愿那一把。看尽盛世的烟花,谁有为我倾尽天下?眉间一点朱砂,我颠覆了三千繁华。功也好,罪也罢,此生便已无瑕。一夜浮华,风流不假,画船轻荡颠倒容华。将岁月隐藏,舞一曲水袖霓裳,纵是流魂也长出了枝桠。最后总是温柔的决绝,洗去了,我今生所有的罪孽。逃不过俗世的劫,我从花开走到花谢。琴声起,我挽过薄纱而去。只留下,越传越奇的佳话与传奇。丹青写意,风华褪去。翻手是千年绵延的细雨,让人无法去忘记。当年,我身着琅琊金羽,横吹长笛。前世歉疚,我尽将曲意付予风沙,留得一指的芳华。
青空杳然,白鬓相拥。我希望有一个人,不在乎岁月的更替与消融。洗尽双瞳,把滚滚红尘倒进杯中,我愿饮思过之酒一盅。改过这年年岁岁的错,求一隅安歇之所。涉过千层雪,唤醒了旧梦。但我早已不是当年的狂妄少年,韶华逝去,我的风华亦早已枯萎难荣。红尘变成坟冢,兴衰一瞬相溶。恍惚间,沧桑便逝,转过身,一场盛世年华轻如昙花。看尽人间悲喜交加,余生便无心红妆。很多故事,泅于相思的河畔。你信,便好,不信,便权当路过。在故事的扉页里,我们都是时光的枝桠,一点一点零落,化作微尘。无论你有多么耀眼的芳华,亦不过是匆匆过客。走进岁月的断章,耗尽风华,一指流砂而已。
风华是一指流砂,苍老是一段年华。天地为证,就算风华殆尽,我亦要优雅地活。我是尘土之外的孤星,天荒地老,一刻不曾更迭。风华褪尽,一指流砂,余下的是三千水墨,一世繁华。风华褪尽,一指流砂,遗下的是闲情千载,宁静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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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是一个用生命去写作的作家,她的散文世界就是她散文化的生命世界,读解三毛散文世界即是读解三毛。下面是有三毛的优美短篇散文,欢迎参阅。
这张照片上一共摆了四样小东西。
那么普通又不起眼的手链、老别针、坠子,值得拍出照片来吗?
我的看法是,就凭这几样东西来说,不值得。就故事来说,是值得的。
先来看看这条不说话的手链——K金的,上面两片红点。一小块红,是一幅瑞士的国旗、另一块,写着阿拉伯数字13。
由这手链上的小东西,我们可以看出来,这手链原先的主人,很可能是个瑞士人,而且她是不信邪的。十三这个在一般西洋人认为不吉祥的数字,却被她挂在手上。
这条链子的主人,原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路斯,是一个瑞士人。
路斯不承认自己酗酒,事实上她根本已是一个酒精中毒的人,如果不喝,人就发抖。
试着劝过几次;她不肯承认,只说喝得不多。酒这东西,其实我也极喜爱,可是很有节制,就算喝吧,也只是酒量的十分之三、四就停了,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去开玩笑。
当路斯从医生处知道她的肝硬化已到了最末期了时,看她的神情,反而豁达了。对着任何人,也不再躲躲藏藏,总之一大杯一大杯威士忌,就当着人的面,给灌下去。
每当路斯喝了酒,她的手风琴偏偏拉得特别的精彩。她拉琴,在场的朋友们就跳舞。没有什么人劝她别再喝了,反正已经没有救的。
有时候,我一直在猜想,路斯是个极不快乐的人。就一般而言,她不该如此不要命的去喝酒,毕竟孩子和经济情况,都不算太差的。可是她在自杀。
那个医院,也是出出进进的。一旦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喝酒。她的丈夫喝得也厉害,并不会阻止她。
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十月二十三日那一天,我跑去看路斯,当时她坐在缝衣机面前车一条床单的花边。去看她,因为十月二十六日是路斯的生日。拿了一只台湾玉的手环去当礼物。
“玉不是太好,可是听说戴上了对身体健康是有用的。”我说。
路斯把那只玉手环给套上了,伸出手臂来对我笑笑,说:“我喜欢绿色,戴了好看,至于我的病嘛——就在这几天了。”我看着路斯浮肿的脸和脚,轻轻问她:“你自己知道?”
她不说什么,脱下腕上这条一直戴着的手链交给我,又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金表来,说:“只有这两样东西可以留给你,我的长礼服你穿了太大,也没时间替你改小了。”
我收了东西,问她:“你是不是想喝一杯,现在?”
路斯对我笑笑。我飞奔到厨房去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
她睇了我一眼,说:“把瓶子去拿来。”
我又飞奔去拿瓶子,放在她面前。
路斯喝下了整瓶的烈酒,精神显得很好。她对我说:“对希伯尔,请你告诉他,许多话,当着尼可拉斯在,长途电话里我不好说。你告诉他,这房子有三分之一应当是他的。”
希伯尔是路斯与她第二任丈夫生的孩子,住在瑞士,我认识他,路斯是住加纳利群岛的。
“还有什么?”我把她的手链翻来覆去的玩,轻轻的问她。“没什么了!”她举举空瓶子,我立即跑去厨房再拿一瓶给她。
“对尼可拉斯和达尼埃呢?”我问。
“没有什么好讲了。”
我们安静的坐着,海凤吹来,把一扇窗拍一下给吹开了。也不起身去关窗,就坐着给风刮。路斯一副沉思的样子。
“ECHO,你相信人死了还有灵魂吗?”她问。我点点头,接着说:“路斯,我们来一个约定——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先死了,另外一个一定要回来告诉一下消息,免得错过了一个我们解也解不开的谜。”
“先去的当然是我。”路斯说。
“那也未必,说不定我这一出去,就给车撞死了。”我说。
路斯听我这么说,照着西班牙习惯敲了三次木桌子,笑骂了一句:“乱讲的,快闭嘴吧!”
“你——这么确定自己的死吗?”我问。
路斯也不回答,拿了瓶子往口里灌,我也不阻止她,好似听见她的心声,在说:“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我陪伴着路斯静坐了好久,她那坐轮椅的丈夫,喝醉了,在客厅,拿个手杖举到天花板,用力去打吊灯,打得惊天动地。我们不去睬他。
“好了,我出去扫玻璃。”我说。
路斯将我一把拉住,说:“不去管他,你越扫,他越打,等他打够了,再出去。”
我又坐下了,听着外面那支手杖砰一下、砰一下的乱打声,吓得差一点也想喝酒了。
“不要去听他,我们再来讲灵魂的事。”路斯很习惯的说。我好似又把她的话听成“我想死”。
“好,路斯,如果你先死,我们约好,你将会出现在我家客厅的那扇门边。如果我先死,我就跑来站在你的床边,好吗?”
“如果我吓了你呢?”
“你不会吓倒我的,倒是他——”我指指外面。我们两个人开始歇斯底里的笑个不停。
“喂,路斯,我在想一个问题。”我说。
“你怕我鬼魂现不出来?”
“对!我在想,如果蚊子的幼虫——产卵在水里的,一旦成了蚊子,就回不到水里去。我们一旦死了,能不能够穿越另一个空间回来呢?这和那个蚊子再不能入水的比方通不通?”
“等我死了再说吧!”路斯笑着笑着。
我跑到厨房去拿了一个干净杯子,倒了少少一点酒、举杯,跟路斯干了。出去安抚一下她的丈夫,把打碎的玻璃给扫干净,就回去了。
看过三毛的优美短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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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感悟短篇散文5篇
对于自己的人生经历,作为一名学生,可以结合自己的感悟书写一篇散文。相信,很多朋友都对写作文感到非常苦恼吧,下面是由小编给大家带来的生活感悟短篇散文5篇,让我们一起来看看!
一眨眼好快,我已经是五年级的学生了,虽然外表上我还像小孩子一样,但以前那些幼稚却消失了。
二年级我就成为了留守儿童,寄托给了奶奶。以前在家经常发“小公主脾气”,现在想想总是有点涩。早上我总是起不来,除非是被可怕的噩梦吓醒或者是被讨厌的噪音吵醒。每次奶奶都一大早的起来,先去山上砍柴,回来已经疲惫不堪,但她却还会给我准备美味的早餐。门口是那辆奶奶送我上学的自行车,它早已破烂不堪。坐在上面,甚至能听到那自行车轻蔑地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让人送呀!”每次上学,看着时间的流逝,我在后面忍不住催促奶奶快点,但看着奶奶一蹬一驼背吃力的样子。我心中想:哎,没办法呀。奶奶已经尽力了。到了校门口看奶奶一瘸一拐的样子我心里头隐隐作痛,奶奶转身离开,我依依不舍地看着那衰老的背影,思绪万千。
这辆旧的快散架的自行车陪伴了我四年。不管是遇到风雨,不管是遇到炎热的太阳,奶奶都会顶着它们送我上学。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我要好好读书,才对得起奶奶的付出。尤其下雨的时候更让我心疼,看见奶奶那抖动的背影在那拐角处,我赶快跑过去,想让她少等一会,哪怕是几秒钟。奶奶的手在生活中变得皱巴巴的,越来越明显,奶奶的身体骨瘦如柴,背已经弯了,原本黑亮的头发已花白了,是那么苍老。
我突然觉得,奶奶的爱,就像空气一样,让我赖以生存。奶奶衰老的背影,永远映在我的脑海中,永不磨灭!
在邻居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我明白,明天爸要结婚了。我知道这一消息,求着爸爸别结婚,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新妈妈每天早早地给我准备好早饭,叮嘱别凉了或者别摔了……这些话让我心烦,又让我感到一丝丝暖意。我每天穿上新妈妈洗的衣服显得精神多了。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一年过去了,后妈给我生了个弟弟,可把爸爸乐坏了。假日里的爸爸抱着弟弟,后妈拉着我逛街。一家人倒也快快乐乐的。
我似乎有些改变了我的固执已见,一种特殊的情意在我心中滋生,或许时间是最好的礼物,她会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因为:阳光总是在风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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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是美好人生的启迪,它富于美好与幸福又富于感慨与同情,把优美的散文写得如此完美。本文是优美短篇散文背诵,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今夕,元宵节逢花灯,喜气浓,古巷逸兴,卸下昔日苍凉的厚重,隐去沧桑的凄清。岁月多从,几重梦,楼阑处,红烛映,暖朱阁,携一壶古井贡酒,载历史的韵脚,赴一场花灯的约会。
夕阳晚,大地桥畔,涡河岸边,灯仙降,浮于黛色的古道旁。斜屋檐,披晚霞,灯眉宇舒,心间有悟,卿附灵魂于古巷,寄缱绻向苍穹,共邀皎月破沧海,喜闹古都渡红尘。一年一次牵绊于凡尘,红尘劫,阡陌谁与伴行?
暮色垂帘,西窗剪烛,静倚轩窗,慵懒于古案边,温一壶酒,观一盏一盏灯,载着主人的梦,有的挂在楼檐,有的飘往夜空,有的顺水远行。那片红,盛开一方绚烂,暖苍穹,醉风景。
灯海下,是一座名楼的古巷,花戏楼;
灯海下,是一位名医的古巷,华佗故居;
灯海下,是一坛名酒的古巷,古井贡酒;
灯海下,是一位枭雄的古巷,曹操故里。
红影伴,相约花戏楼。晚风起,玲珑戏楼,铜铃响彻云霄,花戏楼台,三国戏犹在演出,知音少,戏有谁听?三国戏,戏闹三国,戏里寻寻,戏外觅觅,三国英雄埋于古巷,药都之乡,怎可遗忘医圣华佗。斯人一生矢志为医,精研岐黄,精通数经,钻研救人之法,济世之方,恩重缘深之广。怎不叹?垂名于精湛医术,葬送于医术独特。何故,曹操斩医圣,此举对错,谁与评判?伤心处,狱吏火,焚尽心血素论,无一卷流传,烧断红尘念。戏文终,花灯泪难断,只为薄命医仙。烟雾处却见一幕,剑客为灯抹泪,柔情流于灯。
倾听小叙一段风流神话,花灯焕然。曾幻想,转世医仙与曼陀罗花一场邂逅,神农药架,炫麻醉散,福泽众生。怎奈?红颜盼与医仙共赏,奈何桥边,轮回路上那一道风景,因果相遇,致使早逝于英年,赴一诺之约,造化一段姻缘。尘缘起,曼陀罗花开时,三生辗转,梦境圆。
神话戏完,花灯暗,龙灯花鼓,御风逍遥,巷南巷北闹。红纱幕下,黛瓦无涯,似孤傲剑客,一袭华衣,独步青云,岁月无痕,驻足于道陌上,得历史造诣,染红尘魂,刻一幅丹青。尘风乱,嫣然笑,红与黛,相缠相映,似剑客迷情于灯,似灯闹情于剑客,相伴月下。
百闻难得一见,沉香烟雾缠绕处,似剑客无酒,潇洒之资,优哉游哉,沉淀心性,于花灯约会,乐在逍遥,清逸于半巷。燃起一份剑客情愫,一念流年,挥一套五禽戏,健步走,苍音徊,一招一式,旋开旋落,曼妙似舞,柔中显刚。岂知?五禽戏非戏,华佗引虎鹿熊猿鸟之资,运五禽之气,练百步汗功,修体魄,斩病魔。
月下,赴灯会,无酒,怎行?古井贡酒,酝甘泉之精粹,夺稻谷之造化,凝精髓,漉糟粕,埋藏千年光阴,承载岁月甘甜。传颂,一口深藏千年古井,聚天地之灵秀,窃自然之奥妙。
月夜已染红,几缕陈酒幽香,刺穿岁月,拂过隧道,尚未饮,闻香先醉。煮酒对月,灯下一壶酒,暂伴残月影,剑客肆意酣畅,不醉不休。酒过三巡,楼台戏红烛,眉间染温葩,醉否,醉否,灯摇乱步,踩着烛焰摇摆的旋律,剑客拔剑随之曼舞。
醉里赏灯舞剑,梦回三国曹营。大地升腾一片狼烟,战马浩荡,刀光剑影,乱世枭雄,乘赤云,一袭玄衣临风,昂首豪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曾几何?曹卿借九酝春酒,博得帝王心。挥刀泼墨,试问天下,谁才堪称英雄?一世沧海梦醒,剑舞断,笑问红灯,谁敢与曹比肩,凌驾于苍穹?
古去今来,遗址已久,曹墓已冷,难寻古战场,尚存将军志,洒酒同君饮,剑客折服长叹寄于情。红灯落影,徘徊星辰下,追问剑客,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今夕依旧否?遥望落寞处,古巷亦得曹君垂青,运兵道绵延幽长,誉为地下长城;曹族故宅,安于魏武故里;错落精舍筑,香烟迷绕处,藏一座谯令寺;设两处观稼台,督耕观种;建南北曹寺,屯曹家兵......方知,剑客怡情之所,壮志犹在,辞赋尚存,韵脚怎可不依旧?
北风摇曳,红灯黯,月明星稀,寒光瘦,观前尘过往,似南柯一梦。吟一曲历史清商,谁为此断肠?倾一腔三国豪情,谁为此歌唱?三国戏,日复一日传唱,早已染苍霜,回眸笑,戏文不老,难求旧梦沉香,怎奈,千年孤寂,无处话凄凉?
夜幕相继沉寂,小轩窗,痴梦望长天,执手千秋万卷吟肠,化作几句寥落诗行。夜未央,月下灯作陪,醉望灯颜,共赏三千烟花遥寄天边,片刻,烟花流年化为云烟,曾绽放过,亦无悔,亦无怨。
尘落,逢一劫花灯,阅古巷恒古深情,怡情寻彼岸,渡几世沧桑。赴年复一年的灯会之约,元宵月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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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生命是无趣的,我怕有来生,假如生命是有趣的,今生已是满足的了。下面是有冰心的短篇散文原文,欢迎参阅。
雨声渐渐的住了,窗帘后隐隐的透进清光来。推开窗户一看,呀!凉云散了,树叶上的残滴,映着月儿,好似萤光千点,闪闪烁烁的动着。真没想到苦雨孤灯之后,会有这么一幅清美的图画!
凭窗站了一会儿,微微的觉得凉意侵入。转过身来,忽然眼花缭乱,屋子里的别的东西,都隐在光云里;一片幽辉,只浸着墙上画中的安琪儿。这白衣的安琪儿,抱着花儿,扬着翅儿,向着我微微的笑。
“这笑容仿佛在哪儿看见过似的,什么时候,我曾……”我不知不觉的便坐在窗口下想,默默的想。
严闭的心幕,慢慢的拉开了,涌出五年前的一个印象。一条很长的古道。驴脚下的泥,兀自滑滑的。田沟里的水,潺潺的流着。近村的绿树,都笼在湿烟里。弓儿似的新月,挂在树梢。一边走着,似乎道旁有一个孩子,抱着一堆灿白的东西。驴儿过去了,无意中回头一看。他抱着花儿,赤着脚儿,向着我微微的笑。
“这笑容又仿佛是哪儿看见过似的!”我仍是想默默的想。
又现出一重心幕来,也慢慢的拉开了,涌出十年前的一个印象。茅檐下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到衣上来。土阶边的水泡儿,泛来泛去的乱转。门前的麦垄和葡萄架子,都濯得新黄嫩绿的非常鲜丽。一会儿好容易雨晴了,连忙走下坡儿去。迎头看见月儿从海面上来了,猛然记得有件东西忘下了,站住了,回过头来。这茅屋里的老妇人她倚着门儿,抱着花儿,向着我微微的笑。这同样微妙的神情,好似游丝一般,飘飘漾漾的合了扰来,绾在一起。
这时心下光明澄静,如登仙界,如归故乡。眼前浮现的三个笑容,一时融化在爱的调和里看不分了。
七百字的一篇短文,不施藻饰,不加雕琢,只是随意点染,勾画了三个画面:一位画中的小天使,一位路旁的村姑,一位茅屋里的老妇人,各自捧着一束花。
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三幅画面。三束白花衬托着笑靥,真诚、纯净、自然。然而,万籁无声中,又分明隐约地听到一支宛转轻盈的抒情乐曲。小提琴声不绝如缕,低回倾诉,使人悠悠然于心旌神摇中不知不觉地随它步入一片宁谧澄静的天地,而且深深地陶醉了。待你定睛寻觅时,琴声戛然而止。曲终人不见,只有三张笑靥,三束白花,一片空灵。空灵中似乎飘浮着若远若近的笑声,那么轻柔,那么甜美,注溢着纯真的爱。
于是,你沉入无限遐思,眼前见一片澄静。“如登仙界,如归故乡。”恍惚间,你找到真、善、美人们追求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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